清晨的阳光透过街道办糊着报纸的窗户，秦淮茹穿着崭新的蓝工装上。她攥着刚拿到的转正通知，对面的王主任正用指甲刮着搪瓷缸子上的茶垢。
\"王主任，我这不是刚转正嘛，\"秦淮茹赔着笑，把通知往桌上推了推，\"想着问问，能不能把农村户口转到城里来？您看我现在也是正式工人了……\"
王主任放下缸子，叹了口气：\"秦淮茹啊，你不是第一个来问的。上个月机修车间的老张头也来问过，还有你们院的老陈家的孩子，中专毕业想落城里户口，都没办成。\"她指了指墙上贴着的《户籍管理暂行规定》，\"你看这黑体字——农业人口转为非农业人口，需经公安部门严格审批，报区政府备案。\"
秦淮茹的笑容僵在脸上：\"可我是轧钢厂正式职工啊！邻居们说工人可以……\"
\"那是两年前的事儿了，当时户籍对城市和农村户籍没有明确区别，那时候正式工人是可以申请转户口，但是在公社开始集体化后，就已经有政策出来，农村户籍的务工人员基本都要回农村。正式工转户口的事情就行不通了。转户口这块现在归公安管。\"王主任打断她，声音放软了些。
\"现在啥都讲个指标。城市户口就那么些名额，优先得给技术骨干和劳模。你刚转正，又是后厨帮厨…就算你申请提交也不会成，现在是工作是工作，户籍是户籍，两码事儿。\"她没说下去，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秦淮茹低头盯着自己的工牌在阳光下有些刺眼。她想起傻柱帮张啰找工作时说的\"转正就能吃商品粮\"，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
\"那……以后会放宽吗？\"她不甘心地问。
王主任拿起笔在本子上划拉着：\"这谁说得准？得看上面政策。这样吧，你把转正证明留我这儿，要是有啥新消息，我第一个通知你。\"她把东西推回来时，眼神里带着几分同情，\"回去吧，别想太多，先把活儿干好才是正事儿。\"
走出街道办，秦淮茹踩着路上的树影往四合院走。路过副食店时，看见阎埠贵的媳妇杨瑞华正在买酱油：\"秦淮茹啊，听说你转正了？好事儿啊！你这是…刚从街道办回来？\"
秦淮茹勉强笑了笑，加快了脚步。她知道杨瑞华这话里有多少酸味，羡慕她一个农村人成了正式工。
跨进四合院中院，正瞧见贾张氏坐在屋门口纳鞋底，看见她赶忙问：\"淮茹回来啦？王主任有没有说你的户口啥时候能转城里来？\"
\"妈，王主任说了，现在转户口不好办。\"声音低了下去，她直接进了家门，准备收拾收拾就去上班。
\"咋就不好办了？不都说城里正式工人能把户口转城里吗？\"贾张氏把鞋底往膝盖上一拍，\"我看就是那王婆子诚心为难你！不行不能这么算了，我现在就得上街道办找她要个说法。\"
\"哎呀妈…您就别添乱了…王主任说了前两年能转，现在转户口的事儿公安管，而且王主任还说，现在都转不了，以后也转不了。\"秦淮茹低声反驳，\"再说王主任只是街道办的她也管不了公安呐。\"
\"我添乱？难道咱家就这么算了？你好不容易转正了，现在政策又不给转了。不找她王婆子要说法，那我去找谁？这是见不得老百姓好。\"贾张氏翻了个白眼，\"你就是太老实！你闹起来，王主任能不帮着你说话？\"
秦淮茹没再说话，看到棒梗正趴在桌上啃窝头，心里头像有根针扎进秦淮茹心里。难道她儿子棒梗一辈子只能是农村户口？没有粮食核定，他又该如何在京城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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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话剧筹备会正开到关键处，杨厂长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叩响。
苏青刚说到\"劳资合作戏里的工头角色得找个眼熟的工人演\"，就看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工装、袖口挽得老高的汉子探进头，嗓门洪亮：\"杨厂长，我来报到了！\"
杨厂长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绕过办公桌一把攥住汉子的手：\"聂文军？你小子怎么来了！\"那汉子嘿嘿笑着拍了拍杨厂长的手臂，袖口露出道陈年伤疤：\"这不听说老领导这儿缺人手，炊事班的小老弟还能不给您扛锅？\"
苏青握着剧本的手指顿了顿。他打量着来人：约莫三十多岁，脸上刻着风霜，眼神却透着股精明的活络，不像李怀德那样带着官僚气，倒像个久在基层摸爬滚打的老工人。
他看着聂文军的脸，又是一股熟悉感，上回是李怀德，这次是聂副主任，原剧叫聂副主任，李怀德要搞许大茂的时候，他也出场了，为人低调，出场不多，原剧透露出，他有个亲戚是轧钢厂的上级，猜测后台是工业部的领导层。这次他不是来做聂副主任的，他是来接李怀德的班的，新上任的后勤正主任。
\"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杨厂长拉着聂文军走到苏青面前，\"这是咱厂文艺科的苏青，年轻有为。小苏，这是聂文军，以后后勤处的新主任，当年跟我一个炊事班扛过枪的！\"
聂建军冲苏青伸出手，掌心的老茧蹭得他生疼：\"苏科长久仰，路上就听说你搞的快板剧火遍全市了，厉害！我在陕北时也演过秧歌剧。\"他说话带着股爽快的江湖气，跟李怀德的阴柔截然不同。
苏青心里暗赞。他想起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聂文军是后来的革委会副主任，手腕极高，风暴结束后还是在体制内活跃。李怀德都只能下海经商去了。
\"聂主任客气了，\"苏青更客气了，赶紧递上剧本，\"我们正商量五一的话剧，想排个劳资合作的戏，叫《炉边握手》，您得帮着看看剧本……\"
聂文军接过剧本翻了两页，手指在\"资本家代表改造成工人\"的情节上点了点：\"嗯，这题材好，符合当前政策。\"他把剧本还给苏青，转头对杨厂长说：\"老杨，我来之前就听说了，上一任的把文艺科卡得死死的，你放心，我聂文军别的不会，做饭和搞后勤还是懂的——演戏要用啥道具，缺啥食材，一句话的事儿！\"
杨厂长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背：\"你小子还是这么痛快！行，后勤处就交给你了，你可别给我掉链子！\"
苏青敏锐地捕捉到聂建军眼里一闪而过的精光。
这人才刚报到，就把\"支持文艺工作\"挂在嘴边，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不动声色地接话：\"聂主任，这戏里有个场景需要老上海的资本家儿子的角色，我看您的形象，想让您演资本家儿子林少平…\"
聂文军一愣：\"我？演资本家？我就扭过秧歌没演过戏啊！\"
杨厂长上下打量一番笑出声：\"我看就很好，老聂你可别推脱了，王局长说要工人自编自导，你这气质正合适。\"
苏青见他应下，不动声色地接话：\"聂主任，这戏里需要老上海的资本家服装，还有民国时期的账本道具，不知道后勤仓库……\"
\"仓库？我还没熟悉工作，一会我去看看。\"聂建军打断他，掏出个磨边的笔记本记了两笔，\"放心，就算仓库没有，我三天内也给你凑齐！要是仓库没有，我就去市里文化宫借——咱不能让道具的事影响到话剧的编排！\"
苏青心里有了数。这聂主任看似爽快，实则滴水不漏。他不像李怀德那样明着刁难，却用\"支持\"的名义把文艺科的需求揽过去，既卖了杨厂长面子，又不动声色地把后勤处的权力触角伸了过来。
\"那就多谢聂主任了，\"苏青笑了笑，主动递上根烟，\"以后文艺科的后勤保障，还得您多费心。\"
聂建军接过烟夹在耳朵上，拍了拍苏青的肩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对了，我还听说你爱人快生了？回头让食堂给炖点鸡汤，算我这个老炊事的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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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建军跟着杨厂长去熟悉厂区后，苏青坐在文艺科办公室里，指尖轻轻敲着桌面。窗外传来聂文军跟工人打招呼的爽朗笑声，跟李怀德在时的压抑气氛截然不同。
\"科长，这新来聂主任看着挺和气的。\"陈秀芳端着水杯进来，脸上带着笑意。
\"是挺和气！\"苏青拿起聂文军刚才翻过的剧本，扉页上还留着他指尖的汗渍，\"现在还看不出来，不过他是厂长的战友。就算为难也会看着厂长面子上也不会跟李怀德一样为难咱们。\"
他想起聂建军记道具时那飞快的笔触，想起他主动提鸡汤贺礼的细节——这人太懂人情世故，也太懂如何在体制内游走。
如果李怀德是匹恶狼，而聂文军是只老狐狸。前者用权力硬压，后者用交情软磨。
\"一会你去食堂时告诉傻柱一声，\"苏青突然开口，\"让他炖锅最好的鸡汤，晚上给聂主任送去——就说这是厂里为他接风特意准备的。另外，把咱科里那台旧收音机擦擦干净，送给聂主任办公室，就说后勤处辛苦，得有个响儿解闷。\"
陈秀芳愣住了：\"科长，咱这是……\"
苏青站起身，望着窗外聂建军跟杨厂长谈笑风生的背影，\"在厂里混，不光要防着李怀德那样的人，也要多团结同志。咱们不如先把关系热络起来——至少，不能让他变成第二个李怀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