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很暗，灰藤离开时顺手关上了灯。
小草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凭借一股若有似无的危险气息，勉强辨认出水蛇大概在右侧方位。
她不想束手待毙，指尖悄悄动了动。然而身上的藤蔓敏锐地察觉了她的意图，蠕动着缠绕上她的手指。
那触感凉滑、湿润，像一条刚上岸的水蛇。小草只觉得手臂上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极其厌恶这种黏腻的束缚。
但血刺藤带来的触感便截然不同。又或许是她本身就带有偏见，才会对不同的藤蔓产生如此迥异的感受。
她强行压下心头的不适，再次尝试移动。
空气中响起一道冷淡的声线：
“我劝你别白费力气。噬骨藤感受到猎物挣扎，只会越缠越紧，直到将你的皮肉与骨头一同融化吞噬。”
混血种继承了吸血鬼在黑暗中视物的能力，水蛇刚才早已将她自以为隐蔽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小草沉默片刻，终于放弃挣扎，仰头将脖颈靠上椅背。
寂静的环境最容易让人思绪飘散。
洛应此刻应该正在四处搜寻那些心脏吧？还没发现她已成了人质。说起来，灰藤方才的表现不见丝毫惊慌或破绽，反而过于从容。
他多半已有了对策。
很可能是因为尚未找到位置的核心载体。只要载体还在，控制全城的术法便能顺利启动。
小草眉头紧锁。
那么，汐月城主在这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她又为何愿意与混血种合作？毕竟一旦败露，这可是万劫不复的重罪。
可莲、可莲……
小草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忽然灵光一闪，转向水蛇的方向说道：“可莲是你们为了计划，特意派去接近汐月城主的混血种，对不对？”
这样一来，可莲一个劣等吸血鬼能接近城主便说得通了。
水蛇没有回应。
小草也不指望她回答，自顾自地继续推论：“你们调查了卡妲·菲娜的所有喜好，为她精心塑造出‘可莲’这个存在。”
她见过可莲的长相，不算美丽，但那若有似无的柔弱气质，却极易激起某些吸血鬼的保护欲。
之后的出轨、私奔，其中肯定有隐情。这一点她缺乏足够线索，暂时无法深究。
但可以确认，可莲的死，是促成卡妲·菲娜与混血种合作的关键。
小草陷入沉思，下意识想用指甲轻点指节，却因被束缚住，回神过来。
她郁闷地闭上眼，又迅速睁开：“我饿了。”
“啪嗒”一声，灯亮了。一切变得清晰起来。
水蛇静立在她面前，面具下的碧色竖瞳冰冷地凝视着她。
“我不吃心脏，也不喝血。”小草面无惧色，平静地陈述，“我要吃米饭，吃大白馒头。”
水蛇似乎皱了下眉，声音毫无波澜：“没有。”
说着，她取出一包血袋撕开，递到小草唇边。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小草脸色发青，紧紧抿住嘴唇。
水蛇见她不肯配合，伸手便要捏开她的下巴强行灌入。
小草急忙后仰，椅子瞬间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她试图调动灵力，藤蔓却一下收紧，将力量吞噬殆尽。
灰藤早就料到这一招，并做好了万全准备。
在头晕目眩中，小草气得咬牙。
但预想中的撞击并未到来。一只手稳稳护住她的后脑，随即扶正了椅子。
昏黄光线下，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漂亮却冰冷的眼眸。
“如果你想逃，大概没那么容易。”灰藤去而复返，面上带笑，语气却森然。
与血刺藤相同，这些灰色噬骨藤亦与他共感。方才小草动用灵力的瞬间，已被他敏锐捕捉。
“我可没想逃。”小草抬起下巴，指向水蛇手中的血袋，“我说我饿了，她却给我喂血。我躲闪之下椅子倒了，被捆时下意识用了灵力而已。”
灰藤的视线随之落向地面。
血袋因方才的推挤洒出大半，淅淅沥沥染红了地面。
静默片刻，灰藤转眸瞥了眼她腕上的镯子，指尖向下轻点。
藤蔓感应到指令，应声松解。
小草的双手重获自由。
“你可以动用部分我允许范围内的灵力，”灰藤说道，“比如打开储物袋，取你能吃的食物。”
小草试探着释放灵力。
刚好够到打开储物袋的界限，再多一丝便会被噬骨藤迅速吸收。
“怪不得你能当首领。”小草没忍住吐槽。
真是算计得一分不差。
灰藤听出她话中的讥讽，眼底笑意更深，从容接话：“感谢洛娅小姐的夸奖。”
呵，她不信他听不出这是反话。真是棋逢对手，小草愤愤取出牛奶和面包，泄愤般用力啃咬。
灰藤拉过椅子，自然落座她身旁，双手交叠支着下颌，直勾勾盯着她。
那目光太过悚然，小草一口呛住，咳了起来。
灰藤拿起她放在桌上的牛奶，旋开瓶盖，递到她面前。
小草哪敢接，迟疑地问：“那个……我能不能合理怀疑，你在里面下了毒？”
“呵。”灰藤脸色一沉，冷笑拖长了尾音。
他长臂一伸，当着她的面仰头将牛奶一饮而尽。
空瓶被随手抛进桌边的垃圾桶。
做完这一切，灰藤面无表情地看向小草。
……好幼稚。
小草把心里话默默咽回，低头继续啃面包。
他们俩之间的空气再度沉寂。
水蛇拿着剩余的血袋悄然离去。小草盯着地上那摊刺目的红，又迅速移开视线。
“觉得浪费？”灰藤打破沉默，饶有兴致地问。
小草咀嚼着夹有奶油、甜腻腻的面包。
“你伪装了那么久的劣等吸血鬼，应该清楚这些血袋对他们而言有多珍贵。”
她向来不爱浪费食物。
当然，若是遇到挑战味蕾极限的“杰作”，她会选择把东西塞进厨师的喉咙。
比如从前她自己烧糊的玉米和饼子，最终都硬着头皮咽下，顺便“分享”给王上他们。
这就叫自作自受，家人也受。
灰藤凝视着她的侧脸，慢悠悠地道：
“可你似乎挑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