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黑沉,篝火远去,银色月光透过稀疏的叶隙撒下斑驳树影,一位稍大的孩子拉着浑身黑黢黢的“小斗篷”快步行走在树间。
明明暗暗的光影打在前面一言不发的男孩儿脸上,昏亮区域在白皙的皮肤上游走,能清晰瞥到皮肤下乌黑血管从脖颈延伸至衣服内侧。
四只脚踩着干枯的叶子,沙沙作响,还夹杂着锁链碰撞的声响。
乐风只当他怀疑自己的身份,毕竟一个大活人忽然消失,又突然出现,想不起疑都不可能,可该怎么给他合理的解释?
脑中形成的所有谎言都被他否决掉,对面的孩子可不是普通小孩儿,就算是放在身后那群小张们都不可能应付过去,何况是张映诺。
对应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说话。
脚步忽然停下,张映诺转过身,停顿一秒,而后抬脚朝乐风靠近,直到脚尖对着脚尖,才停止。
头顶落下的阴影阻隔了乐风的视线,他眉梢一动,极为不习惯这种行为,就好比被掌控了五感、情绪,从主导位置变为被动的一方。
自诩傲骨的老板准备以退为进,正欲抬脚往旁边靠拢时,了无聚焦的瞳孔一缩,冷光乍现,划破那冷淡而又空茫的脸庞。
抬起的脚立即缩了回去。
只一瞬,那匕首的锋刃就在眼前消失,留下沉沉的黑。
“你要杀我。”
张映诺动作一滞,偏过的头僵硬的停在原处,他看向地上被自己割断的蛊虫,没说话。
犹如成年人手臂大小的虫子,切断成两个部分,就变成两个活体,不断朝着他们蠕动着。
“千年蛊虫,食血,想死的话,尽管来。”
清冽而透彻的嗓音撕开寂静的氛围,仿佛浸透了冬夜的寒气,每个字都像是落在冰面上的水滴。
铮的一声,匕首直接插在将要靠近乐风脚面的蛊虫面前,蠕动的胖乎乎身躯一缩,伸着“头”往张映诺那边滑动几下,似乎听懂他的话一般,两节大虫快速后退,直到看不见踪迹。
张映诺的目光一直在乐风脸上,蹙起的眉头,并无焦距的瞳孔,背过去握住骨刀的手,显示着他此刻警惕的状态。
是对自己。
尘埃在泄漏的月光中悬浮,藏在暗处的蛊虫触角蠕动的簌簌声都融在空气的褶皱。
乐风借着微弱光线对上一双眼,平静得令人心悸,那种平静不是从容,而是一种空洞的,不安的沉寂,漆黑眸色中似乎蕴藏着不明显的情绪。
眨眼间,视野里唯一的光线消失,乐风愣了愣,就在刚刚,他明显感知到张映诺的心跳加快,好像他说完那句“你要杀我。”后,男孩儿胸腔内传来的震动频率就更高些,控制不住的乱跳。
气的?
其实他说完那句话后,就意识到周围可能存在危险的东西,奈何看不到,听不到,只能干站着。
“乐风。”张映诺低下头,小声开口:“我不会杀你。”声音透着几分软。
明明知道乐风听不到,可还是说出了口,有种莫名的委屈。
紧接着,他吹了口火折子,燃起的火光照在两人之间,在冰冷,高耸的像要吞吃人的树林中,点起昏亮的光。
张映诺泄露出的情绪全然收起,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低头注视着乐风。
有些事不用说,就明白对方的意思。
沉默相对这个方法在张映诺身上行不通,乐风差点忘记他是个闷葫芦,骨子里是倔强的,认定的事一定要有答案,如果不说,他也会自己推测出来。
视线转移到男孩儿脖颈处,毒素正在扩散,在张映诺开口的前一秒,乐风伸手就把小药丸往他口中怼去,特意让系统弄成入口即化,在怼入口中解药就融化进去,根本不容他拒绝。
只见张映诺愣住,长睫扇动几下,神情由困惑转为……焦急。
嗯?
心跳更快了?
好像更生气了。
就见张映诺蹲下身子,直接拨开斗篷,看乐风小腿上的伤,血已经半干,凝固在腿上,那道长长的抓痕深深映入眼中。
他站起身,伸手要解开乐风斗篷,被情绪支配的人类根本顾不得其他,直接扯开系带,看向乐风的脖子。
一系列举动都是在极快速度完成的,乐风茫然的眨了眨眼,怔怔开口:“我没中毒。”
对面小闷油瓶根本不听,再次伸手,这次的目标是乐风的青衫布衣,指尖触碰到扣子时,狼尾竖起,乐风猛的朝后一跳,蹲在地上,露出獠牙。
两人四目相对。
张映诺站在原地,停在半空的手指微微缩起,呼吸都停滞一瞬。
对面蹲在地上的小狼崽儿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受控制,完全被“狼”这种动物所支配,他默默收起獠牙,默默站起身,沉默片刻,才道:“张映诺,我已经吃了解药,毒解开了。”
苍白的语言在此时显得有些无力。
张映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有说破他的谎言,再次确定乐风没有中毒后,点头嗯了一声。
他能感受到体内毒素正快速消散,然而另一种毒素却慢慢侵蚀身体,浑身都变得麻木。
这是蝎蛊种子的麻醉效果。
思维似乎暂停了,整个人都开始迟钝起来。
乐风捡起地上的斗篷,就要披上时,头顶的狼耳被人捏了下,他身体一僵,尖利牙齿再次露出,身体矫健的朝对面的男孩儿扑去,凶狠的咬住他的脖子。
两颗狼牙特别锋利,尽管乐风收着力咬,还是轻而易举地将闷葫芦咬出血。
他真的无奈了,这次不止是动物特征,还有这类动物的脾性也继承了,任何微小的情绪都会放大,简直就是个炸药包,随时可爆。
想想就头疼。
张映诺的手很凉,他摸着狼耳的动作很缓慢,被扑倒在地,也没有松手,就像是没反应过来,直到乐风松开口,他才停下危险的举动。
乐风吸了麒麟血,浅尝一番滋味儿,也许是因为变成“狼人”的缘故,莫名觉得闷葫芦的血挺好喝,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绿瞳灼灼盯着伤口冒出的血珠。
“疼。”
张映诺表情呆呆的,他看向身上的小狼,反射弧极慢地说了个字。
乐风目移——
龇起獠牙陡然一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