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建勋的手刚搭上门把手,突然顿了顿。他侧耳听了听走廊的动静,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
在阿福惊愕的注视下,少年突然抬手掐住自己的脖颈,白皙的皮肤上立刻浮现出一道红痕。他踉跄着后退两步,猛地撞开房门,整个人重重摔在走廊上。
“陆少...我错了...”他蜷缩着身子,嗓音发颤,肩膀微微抖动,“您别生气...”灯光照在他泛红的眼尾,活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可怜。
屋内的阿福嘴角狠狠一抽,随即反应过来,抓起手边的水晶烟灰缸砸向房门:“给小爷滚!”他故意扯着嗓子,学着纨绔子弟的腔调,“再敢进来,扒了你的皮!”
陆建勋微微挑眉,这小子,戏倒演得不错,值得栽培。
他狼狈的站起身,领口凌乱地敞着,露出那可疑的红痕,低头整理衣襟时,嘴角却扬起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
这场戏,足够让左谦之的眼线们浮想联翩一整晚了。
他大大方方地走出陆公馆,随手招了辆黄包车。他慵懒地靠在座椅上,指尖把玩着一把刚顺来的军刀,刀柄上还刻着左谦之亲兵的编号。
“师父,去南风馆。”
“好嘞,爷您坐稳咯!”车夫麻利地拉起车把,心里却犯嘀咕:这位爷看着年纪轻轻,怎么浑身透着股煞气。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陆建勋眯着眼打量沿途的街景。他知道,左谦之的眼线就跟在身后。
南风馆,长沙城有名地妓院,按照地图,正好与左府只隔着一条窄巷。
“爷,到啦!”车夫殷勤地放下车把。陆建勋随手抛了块钱币,直接走向灯火通明的南风馆。
今晚这场戏,才刚刚开场。
暗处盯梢的人影在街角站了片刻,瞧见那下人搂着个穿旗袍的姑娘进了南风馆二楼雅间,不由得嗤笑一声:“毛都没长齐,倒会找乐子。”转身便隐入了夜色中。
他绝不会想到,自己要监视的对象此刻正悬在雅间的雕花窗外,陆建勋单手勾着窗棂,无声地踏在飞檐上。
少年如黑猫般轻盈落地,转眼便融入了窄巷的阴影里。
左府高大的围墙在夜色中森然矗立。陆建勋蹲在巷口阴影处,打量着府邸的布防,光是正门就站着四个拿枪的卫兵,巡逻队每隔三分钟经过一次。他唇角勾起冷笑,捡起石子,指尖轻弹。
“啪!”
石子精准击中右侧卫兵的后颈。那人吃痛转身,警惕地举起枪:“谁?”
就在四人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陆建勋已如鬼魅般掠过围墙。他贴着阴影疾行,看向三楼的灯光。
少年舔了舔虎牙,眼底闪过一丝血色。
弄死左谦之容易,但要连根拔除他背后的势力,还得费些心思。
这些年与日本商会的暗中交易,必定留下了见不得光的证据。
他利落地翻进内院,顺手打晕一个落单的仆役,换上灰布短褂。低头敛目的模样,活脱脱是个不起眼的下人。
借着夜色的掩护,他挨个房间搜寻,翻过每一处可能藏有暗格的壁板。
就在他刚要踏上楼梯时,耳尖突然轻轻一动,陆建勋蹲下身,指尖叩击地板,传来的空洞回响让他眯起眼睛。
地下有密室。
他贴着墙根移动,终于在书房角落发现端倪,陆建勋打开机关。
“咔嗒”一声轻响,地板悄无声息地滑开。
少年将军刀咬在口中,纵身跃入黑暗。
他脚步轻缓,迅速打量这座密室,血腥味儿扑面而来,人的脏器泡在福尔马林里,封成罐子,看来这就是他研究反人道试验品的位置,不过……
老板停下脚步,他的目光定格在角落的标本罐上。
那是一截奇长的手指,指节比例异于常人,原来是研究张家人的。
那年寒冬,他策划将张启山一脉逐出张家,之后的事,他们半路遭遇日本人的伏击,在日本人手中活着回来的只有张启山和他身边亲信。
他垂下眼,遮住眼底寒芒,直到陆建勋的声音在脑中响起,才回过神来。
【老板老板,你想什么呢?快点找线索!】
【嗯。】
陆建勋身形骤然一矮,呼吸瞬间收敛得几不可闻。
密室的另一端,两道极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借着实验台上玻璃器皿的反光,看清了来人的轮廓。
修长的身形,奇长的二指,该死的熟悉。
也是,左谦之动了张家外系,就算只有一个,那群小孩儿也不放过这个人的。
左谦之必死无疑。
如果是这样,那有些事,他不必出手。
在陆建勋的记忆里,陆家确实该在1928年灭门。若是张家人出手干预,或许能改变这个结局。
蝴蝶效应吗?
老板挑了挑眉,思索两秒,还是决定亲自了结,变数太多,他信不过所谓的“天意”。
“这个左谦之,和日本人交易的账数挺多啊。”
“卖国贼一个,死不足惜。”
两人的低语传入耳中。陆建勋无意识勾唇,气息却泄露了一瞬。
“谁?!”张九日骤然握紧腰侧长刀,缓步逼近。
老板:“……”
【老板!账本!账本快快快抢!】陆建勋的声音在脑中炸开。
【……别吵。】
陆建勋悻悻闭麦。
老板蹲在阴影中,思绪飞转:以陆建勋的身手,绝无可能从张家人手中抢走账本。若用这层身份硬来,搞不好还会让陆建勋被张家盯上……
那如果,是“张瑞山”呢?
【A631,面具。】
他在心底默念那个名字——“张瑞山。”
刹那间,骨骼变化,肌肉重塑,整个人已化作张瑞山的模样。一张漆黑如墨的面具凭空浮现,严丝合缝地覆在他脸上。
这是千面独有的特权,每完成一桩委托,便能将委托人的形貌据为己用。
在两人发现他的前一秒,他直接朝张九日与张海也攻去。
拳脚快得几乎化作残影,每一招都精准地截断两人的攻势,却又在即将伤到他们的瞬间收力。
张海也怒了,挥拳直击,却被老板反手扣住手腕,轻轻一推,整个人踉跄后退数步。
张九日趁机从侧面袭来,却被他一记低扫绊倒,还未摔实,又被老板一把拽住衣领,稳稳放回地面。
他抓住一个空隙,指尖一挑,账本已从张九日怀中滑出,稳稳落入他手。他后退两步:
“多谢。”
面具下的声音低沉戏谑。话音未落,他已携着账本纵身掠出。
张九日皱眉:“……他的身手,有些熟悉。”
张海也沉默一瞬,沉声道:“是张家人。”
两人对视一眼,立即追了出去。
老板揣着账本疯狂跑路,得着一个院子就钻进去,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声音,忽觉不对:
一抬头,陆建勋的死对头正坐在院中石桌前,慢条斯理地斟着茶。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凝固。
张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