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水管道的霉味裹着铁锈气钻进鼻腔时，苏瑶的断刀突然在掌心紧了紧。
萧凌的隐匿术阴影里，两人贴着管壁缓慢移动，他能清晰听见她喉结滚动的声音——像极了七年前血荆镇的雨夜，那时她也是这样，抱着断气的兄弟，指甲在尸体后颈抓出血痕，却连一声哭都不肯漏。
\"他叫风影的时候，其实叫阿九。\"苏瑶突然开口，声音比刀身还凉，\"在黑市卖刀胚的小哑巴，我第一次见他，他正蹲在雨里用石头磨刀刃，磨得满手是血。\"
管道深处传来滴水声，啪嗒，啪嗒，撞碎了她的话尾。
萧凌摸出张\"听觉强化\"卡牌捏碎，耳中立刻炸开整座地下十三层的动静：金属齿轮的嗡鸣，祭坛方向若有若无的咒文，还有...三公里外，石锋的暴熊甲关节在通风管里蹭出的细响——那是他偷偷跟来的证据。
\"后来呢？\"他问，指尖轻轻碰了碰胸口的残页。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闪过，告诉他苏瑶的心跳频率从每分钟一百二十次降到了九十次——这是她开始信任的信号。
\"后来他能说话了。\"苏瑶的断刀在管壁刮出火星，\"因为替我挡了支淬毒的弩箭，毒攻心脉，醒过来时嗓子哑了三年。
再后来...暗影的人找到他，说能治他的哑病。\"
萧凌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想起三天前截获的暗影密报，里面提到\"风影\"是近期最锋利的刀，专杀反抗军高层。
可此刻苏瑶说这话时，眼尾的红还没褪尽，像团被雨浇过的火。
\"他们许了他什么？\"
\"力量。\"苏瑶的脚步突然顿住，前面管壁裂开道缝隙，透过缝隙能看见祭坛的一角——黑色石台上刻满倒悬的星辰，中央跪着道身影，墨色披风垂落如瀑。
风影。
萧凌的精神力瞬间铺开，扫过那道身影：武圣后期的气息收敛得极深，后背脊椎骨凸起的形状，和苏瑶记忆里那个替她磨刃的少年，分毫不差。
\"他说治哑病需要换喉骨。\"苏瑶的手指按在缝隙边缘，石屑簌簌落下，\"后来我才知道，暗影的换喉骨术，要拿活人魂魄当药引。\"她突然扯下蒙面巾，露出左脸狰狞的刀疤——那是七年前救石锋时留下的，\"上个月，我在废弃工厂找到十二具孩童尸体，喉骨全被取走。\"
祭坛方向传来脚步声。
风影缓缓起身，披风翻卷间露出腰间悬着的青铜匣——萧凌认得那东西，是暗影用来封印武者本源的\"锁魂棺\"。
苏瑶的断刀嗡鸣出鞘，刀疤随着绷紧的下颌跳动：\"他现在站在祭坛中央，不是等我，是等我的本源。\"
\"所以你还来？\"萧凌摸出张\"破妄符\"夹在指缝。
系统提示音疯狂跳动，警告他前方有六级精神陷阱，但他的目光始终锁着苏瑶泛红的眼尾——那里有团火，比任何卡牌都烫。
\"因为他磨的刀，现在在砍自己人。\"苏瑶的刀尖抵住缝隙，\"我要看看，当年那个会把磨好的刀塞进我怀里，自己躲在巷口看我练刀的阿九，还剩多少。\"
祭坛传来清越的钟声。
风影的声音突然响起，像块浸了冰水的玉：\"瑶姐，别让我难做。\"
苏瑶的刀身猛地一颤，震得萧凌掌心发麻。
他看见她睫毛上那滴忍了七年的泪，终于坠了下来，砸在断刀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阿九。\"她的声音轻得像片雪，\"把锁魂棺扔了，跟我走。\"
风影转过半张脸。
月光从穹顶裂缝漏下来，照出他左眼下方的朱砂痣——和苏瑶记忆里那个蹲在雨里磨刀的少年，分毫不差。
\"瑶姐，你知道我等这力量等了多久么？\"他的手按在青铜匣上，\"暗影说，有了这力量，我就能保护你，不用再躲在巷口看你被人砍。\"
萧凌的精神力扫过风影的识海。
那里有团黑雾在翻涌，是暗影的\"心魔咒\"——怪不得苏瑶说他被许诺力量，原来早被下了咒。
他捏紧破妄符，正准备动手，却见苏瑶突然收刀入鞘。
\"当年你磨的刀，刃口太薄，容易崩。\"她摸出块粗布，在掌心蹭了蹭，\"后来我教你用油石，说细水长流才能磨出好刀。\"
风影的指尖在青铜匣上顿住。
\"现在这把刀，太利了。\"苏瑶往前走了两步，阴影里的萧凌立刻跟上，隐匿术的光芒在两人脚下晕开淡金，\"利到会割伤自己人。\"
祭坛的钟声再次响起。
风影的喉结动了动，声音突然哑得像生锈的刀：\"那...你能等我么？
等我拿到大祭祀的位置，就能...就能......\"
他没说完。
苏瑶已经走到他面前，抬手摸了摸他左眼下方的朱砂痣：\"阿九，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萧凌的破妄符在掌心发烫。
他能感觉到风影识海里的黑雾在动摇，像被风吹散的云。
系统突然弹出提示：检测到目标精神防线松动，是否使用\"心锚术\"卡牌辅助？
他看了眼苏瑶微微发抖的肩膀，又看了看风影攥得发白的指节。
最终，他把卡牌收进系统空间——有些事，得自己走出来。
\"十点十五分。\"林雪的声音突然在耳麦里响起，\"暗影增援还有三分钟到。\"
苏瑶的手从风影脸上落下，握住他的手腕：\"跟我走，石锋在通风管里藏了暴熊甲，林雪的电磁干扰能撑十分钟——\"
\"不行。\"风影突然抽回手，青铜匣在他掌心泛起幽光，\"我要是现在走，暗影会屠了血荆镇剩下的老弱。\"他低头盯着自己的影子，\"他们...他们抓了陈婶，还有阿福的娘。\"
萧凌的瞳孔骤缩。
他终于明白风影的挣扎——不是贪慕力量，是被捏住了软肋。
系统商城里的\"定位术\"卡牌在识海闪烁，他默默记下\"血荆镇老弱\"这个关键词，准备等会让林雪调卫星扫描。
\"我带你去救人。\"苏瑶的断刀重新出鞘，刀光映着风影的脸，\"阿九，你从前敢替我挡箭，现在敢不敢跟我闯暗影的地牢？\"
风影望着她眼里的光，沉默了三秒。
然后，他解下腰间的青铜匣，扔在祭坛上。
\"刀钝了。\"他说，声音里有了点当年的哑，\"你得再教我磨一次。\"
萧凌摸出通讯器给石锋发了条消息：\"带暴熊甲来十三层东侧暗门。\"然后转头看向苏瑶，她正和风影说着什么，嘴角的刀疤翘起，像道被春风吹开的疤。
远处传来金属摩擦的声响——是石锋的暴熊甲到了。
萧凌望着风影逐渐放松的肩膀，心里有了计较：等解决了血荆镇的人质，或许可以试试用系统的\"洗魂露\"替他清除心魔咒。
祭坛穹顶的月光突然被云遮住。
萧凌抬头时，看见阴影里闪过道黑芒——是暗影的暗卫到了。
他摸出张\"裂地拳\"卡牌捏碎，地面轰然裂开，正好挡住暗卫的偷袭。
\"走。\"他对苏瑶和风影喊了声，\"石锋的暴熊甲能扛三分钟，林雪的电磁干扰还剩七分钟。\"
苏瑶拉着风影冲进裂缝，断刀在前方开道。
萧凌殿后，目光扫过祭坛上那口青铜匣——里面有暗影的秘密，但此刻更重要的，是那个终于肯回头的少年。
他摸了摸胸口的残页，系统提示音响起：检测到关键人物风影好感度+30，当前65。
或许，重塑天地法则之前，得先重塑些人心。
他想着，跟着冲进裂缝，背后传来暗卫的怒喝，还有苏瑶带着笑的骂声：\"阿九，跑快点！
当年磨刀的劲呢？\"
而风影的回答，被风声卷着，散在隧道里：\"瑶姐，你刀又钝了......\"
暴熊甲的液压关节在隧道里碾出火星时，萧凌的指节正抵着天渊城地下密室的石壁。
三天前他们从暗影十三层祭坛突围的伤痕还没褪尽，他腕间缠着苏瑶用断刀割下的衣襟，布角沾着风影方才擦刀时溅的血——那是暗卫偷袭时替她挡的。
\"叮。\"
嵌在石壁里的蜂鸣器轻响，萧凌摸出通讯器，绿色光点在视网膜投影上跳动：风影已到。
密室门轴发出锈涩的吱呀声时，他正盯着墙角的油灯。
火焰被穿堂风扯得歪斜，照见门口那道身影——墨色披风裹得极紧，连左眼下方的朱砂痣都隐在阴影里。
风影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里本该悬着锁魂棺，现在却别了柄苏瑶连夜铸的新刀，刀鞘是粗布缠的，和七年前巷口磨刀的少年用的一样。
\"坐。\"萧凌指了指石桌对面的木凳。
系统在识海弹出数据流：目标心率98，瞳孔收缩0.3毫米，左手小指微颤——典型的防御性紧张。
他不动声色地把茶盏推过去，\"苏瑶煮的野山茶，加了血荆镇的蜜。\"
风影的喉结动了动。
她坐下去时，披风下摆扫过石凳，带起一缕极淡的铁锈味——和输水管道里的霉味不同，是地牢铁链才有的气息。
萧凌的精神力悄然铺开，触到她识海边缘那团淡黑的雾，比三天前稀薄了许多，像被雨水冲散的墨迹。
\"萧先生。\"风影的声音仍带着哑，却比在祭坛时清亮些，\"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她的手指抠进木凳缝隙，\"暗影的人...在我颈后种了引魂蛊。\"她突然扯开衣领，后颈露出暗红的鳞片纹，\"每离组织三公里，蛊虫就会啃食心脉。
他们说，等拿到大祭祀的位置，自然会给解药。\"
萧凌的瞳孔微缩。
他早料到暗影不会轻易放人，却没料到是引魂蛊——这种邪术需要活人生祭滋养，中蛊者稍有异动，远端的施术者立刻能感应到。
系统商城里的\"蛊毒解析卡\"在识海闪烁，他快速扫过说明：需目标蛊虫样本，成功率67%。
\"我可以帮你解。\"他说，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碎了什么，\"天渊城的炼药堂有位老医圣，当年解过十二种南疆蛊毒。
只要你肯信我。\"
风影的指尖突然顿住。
她抬头时，油灯的光正好落在朱砂痣上，像滴凝固的血。\"信你？\"她笑了声，带着点涩，\"七年前我信过苏瑶，她被人砍断刀的时候，我连块石头都砸不准；三年前我信过暗影，他们说给我力量保护她，结果我差点用锁魂棺吸走她的本源。\"她的声音突然低下去，\"现在我信什么？
信一把粗布缠的刀？\"
萧凌没接话。
他摸出张泛黄的残页——这是系统核心碎片，七年来只在最关键的时刻用过三次。
残页上的银纹突然亮起，在石桌上投出半幅星图。\"这是我能给的诚意。\"他说，\"系统显示，你颈后的引魂蛊主虫在暗影总坛的祭井里。
只要定位到祭井，老医圣能远程破蛊。\"
风影的呼吸突然重了。
她盯着星图里跳动的红点，那是祭井的坐标，和她上个月偷听到的暗卫密谈完全吻合。\"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在找能重塑规则的东西。\"萧凌的拇指摩挲着残页边缘，\"暗影要的，和我要的，或许有重叠。\"他没说系统的终极任务是重塑天地法则，却在话尾留了丝若有若无的默契——这是他作为战术大师最擅长的，让对方自己补全想象。
风影的眼神变了。
她盯着萧凌掌心的残页，又看了看自己腰间的粗布刀鞘，沉默了足有半分钟。\"上个月十五。\"她突然开口，\"大祭祀在密室里说，他们找了三百年的'始源之匙'，能打开天地法则的缺口。\"她的声音发颤，\"那东西...在极北冰原的遗迹里，被九道封魂咒锁着。\"
萧凌的心跳漏了一拍。
系统在识海疯狂闪烁：检测到关键词\"始源之匙\"，关联任务【重塑法则】进度+15%。
他压下翻涌的情绪，面上只露出点微不可察的震动：\"你确定？\"
\"我听见他们用锁魂棺装了十二位武圣的本源，说是给钥匙'喂血'。\"风影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刀鞘上的粗布，\"大祭祀说，等钥匙现世，暗影要做新的规则制定者...他们要让废土上的人，永远只能跪着求一口饭吃。\"
密室里的油灯突然爆了个灯花。
火星溅在石桌上，风影的瞳孔映着那点光，像突然烧起来的小簇火焰：\"萧先生，我不能现在走。\"她扯了扯后颈的鳞片纹，\"但我可以帮你。
引魂蛊的感应频率，暗影总坛的防御漏洞，还有...始源之匙的封魂咒解法。\"她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推过石桌，\"这是我偷抄的咒文，只能用三天，三天后会自动碳化。\"
萧凌接过纸时，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和七年前磨刀刃的茧一模一样。
系统提示音响起：风影好感度+50，当前115（信任级）。
他把纸收进系统空间，又摸出个小玉瓶推过去：\"洗魂露，每天涂半滴在蛊虫上，能延缓侵蚀。\"他指了指残页上的星图，\"三天后子夜，我会让林雪用卫星定位祭井，老医圣同步破蛊。\"
风影捏着玉瓶，突然笑了。
那笑里带着点七年前的影子，哑着嗓子说：\"苏瑶说你是个疯子，为了目标什么都敢赌。\"她起身时，披风带起一阵风，把油灯吹得摇晃，\"但疯子...或许真能打碎点什么。\"
密室门在她身后合拢时，萧凌听见外面传来苏瑶的骂声：\"阿九！
让你等我偏要自己来，刀鞘松了都不知道！\"接着是金属碰撞的轻响，应该是苏瑶在帮她紧刀绳。
他摸出通讯器给林雪发消息：\"调极北冰原近十年的卫星影像，重点找九角星芒状遗迹。\"
系统突然弹出新提示：检测到关键线索【始源之匙】，触发隐藏任务【法则裂隙】。
萧凌望着石桌上残留的星图光斑，嘴角勾起点极淡的笑——暗影要当规则制定者？
那他就先把规则的钥匙，攥进自己手里。
密室之外，苏瑶的声音穿透石壁传来：\"走啦！
老石煮了酒酿圆子，说要给你补补——阿九你慢点，刀别戳到我屁股！\"
而风影的回应混在笑声里，散进通道：\"瑶姐，你刀又钝了......\"
石壁上的油灯忽然明了些，照见萧凌掌心残页的银纹又亮了道细缝。
极北冰原的风雪，似乎已经顺着那道缝，卷进了天渊城的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