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雪粒子如细碎的银砂,扑在菱花窗上,簌簌作响,仿佛是命运的低语。
我静静地坐在铜镜前,猛地咬破舌尖,用那一丝血腥气,强压下身体的颤抖。
铜镜里,缠臂金在跳跃的烛火映照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内侧新刻的齿痕,硌得腕骨生疼。
那是晌午苏婉柔拽我衣袖时留下的,而她腕间那只金镶玉镯,分明是顾明渊的私物。
这镯子,就像一把尖锐的刺,狠狠地扎进我的心,让我瞬间清醒。
“姑娘真要这么做?”林嬷嬷脚步迟缓地走进来,将一碗安神汤轻轻搁在描金海棠几上。
她那浑浊的眼珠,扫过案头染血的塞外胭脂匣,担忧地说道,“靖安伯世子那双眼睛,老奴瞧着像阴沟里的蛇,透着股子阴冷的狠劲。”
我沉默着,蘸着胭脂在掌心仔细地勾画着黑水河暗桩图。
袖中,玄鸟铜符的棱角,如同炽热的烙铁,烙出一道道红痕。
我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回忆的苦涩:“嬷嬷可记得三年前,顾明渊猎场坠马前夜,母妃赏我的雪狐大氅莫名染了狼血?”
窗缝里漏进的风,像幽灵一样轻盈地舞动着,悄悄地穿过狭小的缝隙,然后如鬼魅般轻拂着屋内的一切。这股风似乎带着某种神秘的力量,使得原本平静的烛火开始摇曳不定,光影在墙壁上跳跃、扭曲、变形,仿佛在演绎一场诡异的舞蹈。
林嬷嬷原本正静静地坐在床边,她的目光落在那微弱的烛光上,思绪渐渐飘远。然而,当那股鬼魅般的风吹过她的脸颊时,她突然像是被一股寒意击中,浑身一颤,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的心跳骤然加快,脑海中浮现出多年前的一幕:那件浸透了狼血的大氅,正是顾明渊送来赔罪的。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那浓郁的血腥味和大氅上的斑斑血迹,至今仍让她感到一阵恶心和恐惧。
那赔罪的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阴谋?
“陆远查到了什么?”我一边说着,一边碾碎解毒丸,小心翼翼地混进胭脂膏。
铜镜里,我苍白的唇色终于泛起一丝血色,如同凋零的花朵勉强挤出的一抹残红。
“西市当铺的掌柜说……”林嬷嬷突然噤声,双手颤抖着从袖中摸出一封染着紫云英香粉的密函。
那淡淡的香气,仿佛是危险的信号,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我缓缓展开宣纸上,边关粮草押运图赫然用朱砂勾着三处红圈,每一处红圈都像一只狰狞的眼睛,对应着顾明渊近半年的行踪。
我抚过缠臂金内侧的齿痕,突然轻笑出声,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晌午绸缎庄的场景如电影般在我脑海中回放,满地乱滚的玛瑙珠闪烁着刺眼的光。
苏婉柔小腹隆起的弧度,与前世我毒发时的模样重叠在一起。
而她腰间的玉珏,分明刻着靖安伯府的暗纹,那暗纹就像一个邪恶的标记,揭示着她与顾明渊的勾结。
更漏子时的梆子声,如沉闷的鼓点,又响了起来。
我忽然将翡翠当票按进烛火,跃动的火苗里,顾沉舟暗卫在檐角比划的手势,与黑袍人玉带钩的绿松石纹路渐渐重合。
这重合,仿佛是命运的暗示,让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
“备轿。”我伸手抓散绾好的惊鹄髻,铜镜里,我苍白的面容顿时显出几分疯态。
我咬着牙,决然地说道,“去父亲书房。”
穿过回廊时,雪粒子扑在眼睫上,冰冷的触感让我更加清醒。
我故意踩住苏婉柔最爱的雀金裘披风,那华丽的披风在我的脚下发出轻微的声响,仿佛是她绝望的哀鸣。
那日她在佛堂抄经,袖口沾的紫云英香粉与密函上的如出一辙。
这香粉,就像一条无形的线,将所有的阴谋串联在一起。
“明月要嫁靖安伯世子?”父亲手中的龙泉青瓷盏突然裂开细纹,茶汤顺着紫檀案几滴在我新绣的百子千孙裙上。
那鲜艳的茶汤,如同鲜血般刺眼。
父亲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母亲临终前……”
我猛地掀开妆奁底层,染血的胭脂匣撞在青砖上,迸出暗红碎末。
我怒目圆睁,对着父亲吼道:“父亲可认得这个?上月陆远在边关驿站找到时,里面还装着半块虎符。”
父亲踉跄着扶住博古架,架上顾明渊去年献上的和田玉貔貅突然滚落。
我弯腰拾起时,袖中玄鸟铜符恰巧露出半截——与貔貅腹中暗藏的凹槽严丝合缝。
这严丝合缝,仿佛是命运的安排,将所有的谜团一一解开。
“三日后纳征。”我拢着碎成蛛网的披帛起身,裙摆扫过满地暗红胭脂,仿佛是在踏过一片血腥的战场。
我冷冷地说道,“婉柔妹妹的安胎药,该换成城南王记的了。”
踏出书房时,苏婉柔正攥着玉珏躲在廊柱后。
我故意将染血的帕子甩在她绣鞋上,帕角玄鸟暗纹擦过她腕间金镶玉镯,发出细微的铮鸣。
那铮鸣,仿佛是我对她的警告。
雪夜忽有寒鸦惊起,刺耳的叫声划破寂静的夜空。
我望着角门处陆远比划的暗号,轻笑出声。
他新制的解毒丸在舌底泛起苦杏味——与前世我毒发时喉间腥甜一模一样。
这熟悉的味道,让我更加坚定了复仇的决心。
回到闺房时,林嬷嬷正捧着顾明渊送来的红宝石头面发抖。
金丝缠花的凤钗里,细如发丝的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幽蓝光泽。
我拔下鬓间玉搔头轻轻一挑,钗尾暗格竟滚出半粒紫云英香丸。
这香丸,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爆炸。
“姑娘!”林嬷嬷突然扯开我袖口,缠臂金内侧不知何时多了道血痕。
我抚过新刻的齿状纹路,忽然想起晌午苏婉柔跌倒时,她护住小腹的模样像极了护崽的母兽。
她的肚子里,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子时的梆子声混着雪粒敲窗,我蘸着胭脂在菱花镜上勾画边关地形。
铜镜突然映出窗外飘摇的灯笼,顾沉舟的暗卫在梅枝后露出半截玄色衣角。
那衣角,就像一个神秘的符号,预示着新的转机。
我猛地推开窗,雪粒子裹着块染血的麻布砸在妆台上。
展开的破布里,半枚绿松石玉带钩正卡在顾明渊的私印纹路里。
这玉带钩,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真相的大门。
“姑娘,靖安伯府送来的聘礼……”小丫鬟的通报被风雪割裂,声音在呼啸的风声中显得格外微弱。
我望着铜镜里自己修罗般的笑靥,将解毒丸碾碎撒进胭脂匣。
妆奁最底层忽然露出半角泛黄宣纸——那是母亲临终前攥着的,浸透药渍的纸上,顾明渊的生辰八字正压在镇北侯府的麒麟纹上。
这生辰八字,仿佛是一个诅咒,将我与顾明渊的命运紧紧相连。
雪夜传来打更声时,我抚过聘礼单上顾明渊的亲笔签名。
遒劲的“渊”字最后一勾突然洇开墨迹,像极了黑袍人玉带钩上的裂痕。
这裂痕,仿佛是他罪恶的象征。
铜镜映出窗外梅枝轻颤,顾沉舟的暗卫消失在屋脊后,而东墙根积雪下,半块刻着靖安伯府暗纹的瓦当正泛着幽幽青光。
这瓦当,就像一个沉睡的恶魔,等待着被唤醒。
顾明渊的茶盏在青玉案上敲出三声脆响,我盯着他袖口若隐若现的麒麟暗纹,将浸透紫云英香粉的帕子叠成莲花状。
我冷笑着说道:“世子若嫌这聘礼单寒酸,明月明日便让陆远把西市当铺的地契添上。”
“嫂嫂说笑了。”他忽然用金镶玉如意挑起我鬓边碎发,冰凉的玉质擦过耳后那道前世留下的箭伤疤痕。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戏谑,“只是好奇,你怎知我书房暗格里存着南疆蛊毒的解药?”
廊下铜铃被风雪撞得叮当乱响,我反手将玄鸟铜符按在他掌心。
昨夜在陆远调换的账册里,顾明渊私印上的麒麟纹与镇北侯府军械图重叠的缺口,恰好补全了这枚铜符的棱角。
这补全,仿佛是命运的拼图,让真相逐渐清晰。
“三年前世子坠马时,压碎的可不是普通玉佩。”我瞥见他腰间新换的蟠龙玉珏,那上面细如蛛丝的裂痕与黑袍人玉带钩的纹路如出一辙。
我冷冷地威胁道,“您说若是太后瞧见那半块虎符嵌在玄鸟翅羽里......”
他猛地攥住我手腕,缠臂金内侧新刻的齿痕渗出血珠。
我顺势将沾血的指尖抹在聘礼单上,暗红痕迹竟与边关粮草图缺失的河道走向完美契合。
这契合,仿佛是命运的安排,让我看到了复仇的希望。
“三日后纳吉。”顾明渊突然朗声大笑,震得案头红珊瑚盆景簌簌掉落珠串。
他的笑声中充满了得意和张狂,“听闻嫂嫂擅制胭脂,不如用这西域朱砂添些喜色?”
我盯着他袖口抖落的紫云英香粉,忽然想起昨夜陆远截获的密函。
那信笺火漆印上的齿痕,与苏婉柔腕间玉镯内侧的纹路分毫不差。
这分毫不差,让我更加确定了他们的阴谋。
从靖安伯府角门转出时,梅枝上的积雪突然簌簌砸在轿顶。
我掀帘的刹那,顾沉舟的玄色大氅在巷尾一闪而过,他腰间玉带钩的绿松石在雪光里泛着幽蓝——与黑袍人那枚残破的信物竟像同一块玉料所出。
这相似,让我心中涌起一丝疑惑,顾沉舟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姑娘当心!”林嬷嬷突然拽着我往后仰倒,支摘窗内飞出的金丝楠木匣擦着发髻掠过。
匣中滚出的翡翠耳坠沾着暗红胭脂,正是前世我毒发时被苏婉柔扯落的那对。
这耳坠,就像一个回忆的符号,让我想起了前世的痛苦。
回到侯府时,父亲正在祠堂擦拭母亲的牌位。
我故意将染血的缠臂金碰落在蒲团上,暗红血渍浸透“苏氏明月”四个描金小字,与牌位底座新添的麒麟纹路重叠成诡异的图腾。
这图腾,仿佛是命运的诅咒,让我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奈。
“明日让绣房在嫁衣里衬绣玄鸟暗纹。”我吩咐林嬷嬷时,指尖抚过妆奁夹层里的犀角笔。
这支用解毒丸浸泡过的笔,会在婚书的洒金笺上留下遇热显形的“以死明志”。
这“以死明志”,是我对命运的反抗,也是我对敌人的宣战。
子时的梆子声混着雪粒敲窗,我正要将特殊墨汁混进胭脂膏,忽见铜镜映出窗外飘摇的灯笼。
顾沉舟的暗卫倒挂在檐角,抛下的油纸包里赫然是半块刻着“渊”字的绿松石。
这绿松石,仿佛是一个新的线索,将揭开更多的秘密。
“姑娘!”林嬷嬷突然撞开门,她手中托盘里的合卺杯碎成瓷片。
在满地狼藉中,半枚染血的玉带钩正卡在顾明渊送来的龙凤镯缝隙间,钩尖残留的紫云英香粉与苏婉柔今晨簪在鬓边的一模一样。
我捻起香粉在烛火上轻烤,青烟竟在空中凝成边关地形图的轮廓。
这地形图,让我更加确定了顾明渊的阴谋,他妄图勾结外敌,出卖边关粮草。
当陆远暗哑的鸽哨声穿透雪幕时,西墙根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那块刻着靖安伯府暗纹的瓦当,此刻正压着张浸透药香的洒金笺。
“姻缘天定?”我嗤笑着将笺纸按在烛焰上,焦痕渐渐显出黑袍人独有的暗码符号。
当最后一点火星即将吞噬“渊”字时,纸背突然透出母亲临终前攥着的药方笔迹。
原来,母亲早就察觉到了顾明渊的阴谋,她用自己的方式,为我留下了最后的线索。
林嬷嬷捧着婚书进院时,我正将犀角笔浸入混着解毒丸的墨汁。
洒金笺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灰色,笔尖落下的“以死明志”在玄鸟暗纹上洇出蛛网状的裂痕。
这裂痕,仿佛是我破碎的心,也是我对命运的挣扎。
窗外梅枝突然剧烈摇晃,顾沉舟的玉佩穗子扫过菱花窗,在积雪上拖拽出与黑袍人信物相同的纹路。
我蘸着胭脂在镜面勾画最后一笔时,妆奁底层突然传来玉器碎裂声——母亲那对浸透药渍的翡翠镯,此刻正严丝合缝地嵌在顾明渊送来的龙凤呈祥匣暗格里。
这一切,仿佛是命运的安排,让我不得不面对这场艰难的联姻之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