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玉神色淡淡,轻轻颔首,脸上并无娇羞之色。
看起来,不像新嫁娘。
倒像是两个陌生人。
周恪笑容僵在脸上,眸底闪过一抹阴骘,不动声色道。
“柳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柳如玉沉默几瞬,松开了周令仪的手,两人走到一旁攀谈起来。
周恪找到空隙,迫不及待道。
“柳姑娘,是不是郡主在你面前说了什么,才叫你对我如此冷淡?”
“你我即将成婚,本不该这样生疏……”
他伸手,想要握住柳如玉手腕,却抓了个空。
柳如玉飞快背过身,脸上流露出一抹被冒犯后的不悦,声音冰冷。
“二公子请自重。”
“郡主从未在我面前说过任何闲话,反倒是二公子,几次三番针对郡主,非君子所为!”
周恪听完,满脸菜色,胸口好似堵着一口痰,上不去也下不来。
“非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那周令仪最会挑拨离间,故弄玄虚,你休要被她的假面给骗了!”
“住口!”
凌厉的呵斥声响起。
柳如玉转过身,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我自有我的判断,无需公子强调。”
“你!”周恪气急。
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两人僵持不下。
最后,周恪恶狠狠移开视线。
“也罢,你还不曾见过她毒辣的一面,我不与你计较,但进门后,绝不能和她走得太近!”
柳如玉更觉荒谬,指着出口的方向说。
“出去!”
周恪面上无光,甩袖而去。
与此同时。
周淑华观察着两人的神色,察觉到气氛不对,想要上前阻止的时候。
两人已经不欢而散。
耳边传来周令仪凉凉的声音。
“还不走?你又想被打了?”
她浑身打了个寒颤,逃也似得追了上去,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周令仪盯着她离开的背影,嗤笑。
就这点胆子。
上辈子到底是怎么把她算计成那幅模样的?
柳如玉走回来时,脸上阴云密布,但瞧见周令仪的那一刻,还是恢复了原先的模样。
“走吧,刚才耽误了会功夫。”
周令仪笑笑,没点破。
走到园子里的时候,她寻了个借口离开,叫柳如玉在此等候。
出于信任,柳如玉也没多想。
周遭一片寂静。
阳光透过榕树叶在地上投下一片阴影。
她静静看着婆娑树影,宛如一尊神像。
直到——
“您是二公子的未婚妻,柳小姐吗?”
女子娇柔的声音打破寂静。
柳如玉猛地扭过头,才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柔美的婢女。
身量纤纤,容貌秀美。
看她身上的穿着打扮,应当是做了通房的人。
而这镇国公府,周二爷远在老家。
唯一的男子就是周恪。
“你是二公子房里的人?”柳如玉脱口而出。
美兰也没想到,这位贵人这么轻易就识别出自己的身份,当下羞赧的点点头。
“给姑娘请安。”
柳如玉抿唇,面色复杂,但良好的教养还是让她说不出难听的话。
“你找我,有什么事?”
美兰左右环顾,确保周围无人后,忽然闭上眼睛,深呼吸,像是做足了心理准备。
她问,“奴婢自知身份卑贱,不敢和柳姑娘争风吃醋,但……奴婢有一句话,想问问您。”
柳如玉见她悄然红了的眼眸,心中五味杂陈,默然颔首。
接着,耳边突然响起女子的抽泣声。
以及——
肌肉上大片大片的青紫痕迹。
那不是炫耀,更不是挑衅。
而是一个女子,最深的痛苦。
……
不知过了多久。
柳如玉脑中一片空白,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指甲陷入肉中也毫无察觉。
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
她浑身僵硬,脑中回忆着刚才看到的画面,以及耳边听到的话,整个人好似在做梦。
周令仪回来的时候,看见的正是这一幕。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桃林一眼。
一抹月白色的衣衫转瞬即逝。
周令仪勾唇,佯装不知地走回去,在柳如玉面前晃了晃手,嗓音疑惑。
“柳姐姐,你怎么了?”
蓦地,柳如玉从回忆中惊醒。
“我没事,只是等太久,脚有些麻了。”
“是我不好。”周令仪满脸歉疚,亲自扶着她,“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过几日就是你们的婚事了,到时候有得折腾呢。”
柳如玉恍若未闻。
婚事,她真的要嫁给周恪吗?
如同一阵风般,轻飘飘的来,转瞬又轻飘飘的离开。
周令仪看着她的背影,缓缓收回视线。
夏竹忍不住问,“郡主,您说柳小姐能想明白,来找您帮忙吗?”
她脸上露出疑惑。
“奴婢只是觉得奇怪,您想帮柳小姐,直说就是,何必拐弯抹角。”
“你觉得,我这是多此一举对吗?”
夏竹不说话,但表情暴露了她的想法。
她就是这么认为的。
周令仪笑着摇摇头,声音飘荡在微风之中。
“我并不知她为何要嫁给周恪,如果贸然做主,只会惹她厌烦,适得其反。”
“等着吧,要不了几天,她就会主动来找我。”
一语成谶。
才过了一个晚上。
柳如玉又亲自登门拜访,她照例去问候了老夫人和方氏,而后迫不及待地来见了周令仪。
“郡主,昨日那个丫头,是你派来的吧。”
她开门见山,目光坦荡。
周令仪没有否认,而是反问。
“柳姐姐为何觉得是我?”
柳如玉嘴唇嗫嚅,露出一个苦笑,垂下眼睛,慢慢地说。
“从第一见面,你就将我看透了吧,我接近你,的确目的不纯。”
午后阳光甚好,透过窗子投下一片阴影。
柳如玉扭过脸,看着窗外和煦的阳光,缓缓讲述了一个故事。
一个很俗套的故事。
多年前的诗会上,情窦初开的少女见到风光霁月的国公府世子,他一袭白衣,不知晃了多少女子的心神。
从此,她将小女儿的心思藏于心中。
本想等以后求着父亲去探探究竟。
却等到了镇国公和长公主双双去世的噩耗。
守孝三年。
可她年纪却不小了。
婚事耽误不起。
就在这时,父亲提起了国公府另一位公子——周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