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了,跃进同志。”
陈俊生已经提前想好了,到时候在担保人那一项,直接填上张跃进的大名。
反正八零年代初的金融秩序还很混乱,银行贷款审批环节形同虚设。
张跃进同志作为毛家湾大队书记的儿子,旭日信用社的会计,用作贷款担保人,最合适不过。
“咯咯呜呜呜~~”
公鸡开始打鸣,窗外的天已经微微亮起,陈俊生却打了个哈欠:“欣姨,我好困,想抱着你睡会儿。”
乔书欣闻言心头轻颤:“想睡就睡呀,干嘛要抱我?”
不过这种问题问了也是白问,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陈俊生根本不用等她同意,直接说抱就抱。
“哎,你这混蛋…”乔书欣口头上抗议,却下意识地主动抬起左手,给突然靠近过来的陈俊生腾出空间。
然后右手撩起秀发,放在不会被他压住的那一侧。
陈俊生则是轻车熟路地把脑袋枕在欣姨的肩上,一只手绕到她安置头发的区域,保持右边侧卧的姿势,迅速拿下d36战略高地。
“哎哎哎,差不多得了哈。”
乔书欣话音刚落,只见陈俊生左腿似张弓搭箭,屈膝在她身上找了个最柔软的位置搁住。
“你是睡舒服了…我怎么睡哦?”乔书欣抿着嘴唇,心跳频率都乱了。
“呼哧呼哧…”陈俊生以鼾声作为回应。
乔书欣以为他在装睡,于是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却发现他没啥反应,拍拍屁股,还是没反应…
“这也太快了吧?”
乔书欣有些无奈,又拿他没办法,干脆任由他这样抱着,闭上双眼酝酿睡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睡意朦胧中的乔书欣忽然感觉心头一松。
但她实在太困,眼睛都睁不开,只是张嘴轻轻喊了句“俊生”,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陈俊生起床洗漱后,就骑着他那硌屁股的自行车去了趟公社邮电所。
“同志,你好。”
陈俊生找工作人员打听消息:“我叫陈俊生,毛家湾大队的,想问下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是不是已经寄到咱邮电所了?”
“陈俊生?”
邮电所工作人员听名字感觉有点熟悉,挑眉看他一眼,然后摇摇头:“没到,到了的话,咱邮电所会派人送上门的,你再耐心等等,说不定过两天就到了。”
陈俊生听到这话,心中略略有些失望。
这种情况下,一般人可能说句“好的,谢谢”就走了,他却还是多说一句:“同志,我考上的是江浙大学,按理说第一批次录取,8月中旬就能拿到录取通知书的。”
“江浙大学??”
邮电所工作人员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整个饶城县,她好像也就听说某某副县长的儿子考上了浙大啊。
当时横幅从县中门口拉到了县委家属院,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很快就撤了。
“是的,江浙大学,麻烦你帮我核实下录取通知书的邮寄情况,这是我的户口本。”陈俊生拿出随身携带的户口簿。
“行,没问题,俊生同志你稍坐,喝杯茶,我马上帮你核实。”
工作人员的态度一下子就变得热情起来,不仅双手接过户口簿,还转头拿起开水瓶给他泡了杯茶。
陈俊生也就坐着等了几分钟,便顺利收到核实结果:
“上面告知已经在路上了,最快三天,最慢五天送达。”
工作人员通报完情况还不忘笑着恭维:“俊生同志,您实在是太优秀了,通知书送到的时候,整个朝阳公社都要轰动了!”
陈俊生平静的点头一笑:“谢谢,麻烦你了。”
工作人员连连摆手:“不客气不客气,应该做的。”
其实陈俊生心里清楚,八零年代的跨省邮件就是这么龟速,大学录取通知书更是“走”得最慢的那种。
对此他也没啥高要求,只希望别再出什么意外,等个三五天后能顺利拿到录取通知书就行。
此间事了,陈俊生出了邮电所,转头骑车前往茶亭公社治下的白家沟生产大队。
今天是白家沟生产队的一个大日子。
队里在“分田到户”工作组的推动下,决心率先贯彻落实“大包干”,家家户户分田地,分山林。
同时召开全体社员大会,趁热打铁把生产队里所有物资全部分出去。
所以,这一大早,白家沟大队这边就轰轰烈烈的开仓分粮了。
仓里的库存粮食,还有大豆、菜籽、花生等油料,全都按人头分配,哪怕是刚出生的婴儿都要算上一份。
牛舍里的八头耕牛和两头驴,工作组的建议是看看有没有哪个社员出钱购买回去当牲口。
卖牲口所得的钱也要拿出来分。
猪舍里养的四十多头猪,眼下还没喂到出栏的斤数,工作组的意见也是让社员出钱买回去喂养,实在不行便就地宰杀,给大家分肉。
至于那台东方红75拖拉机,工作组的人和大队干部们看到都头疼,思来想去,貌似就只有原地拆解卖废铁一条路。
陈俊生骑车赶到的时候,现场都已经开始热热闹闹地杀猪分肉了。
“阿俊,这边~~”
刚一露面,就听见个熟悉的声音,扭头朝声音来源方向看去,竟然是芸姨,齐晓芸。
“芸姨,你怎么在这?”
陈俊生既意外,又欣喜。
“我今早过来收鸡蛋,碰巧赶上这热闹。”
齐晓芸轻声细语地回答,又说:“方才白家沟大队养猪场的黄伟同志还找我打听,问你啥时候来呢。”
“哦。”陈俊生低头瞅瞅芸姨那有些明显的黑眼圈,心里已经猜到些什么,但他不说。
白家沟大队养猪场的黄伟同志,是陈俊生前段时间下乡卖酒糟的时候结交的众多朋友之一。
队里要搞“分田到户”这事,也是黄伟提前向陈俊生透露的。
“俊生!”
陈俊生和齐晓芸正说话的这会儿功夫,黄伟同志便满脸郁闷地出现了:“可算见到你咯,我和白书记都以为你生意太忙,没空过来参会了呢。”
“嘿,我这不是来了嘛。”
陈俊生咧嘴一笑,见黄伟神情沮丧,又皱起眉头低声问道:“猪舍里的猪全被宰了?”
黄伟气得直拍大腿:“可不是嘛,四十三头猪,大的一百斤出头,小的才五六十斤,都给杀完了,斩草除根。”
“耕牛和驴呢?”陈俊生又问。
“诶,一样。”黄伟重重叹了口气:“刚才除了你家小姨买了两头牛之外,剩下的没人买,白书记大手一挥,杀了,分肉。”
陈俊生猛地愣了下,心想这未免分得太彻底了吧?
不过这事在改革开放初期并不稀奇,改革要雷厉风行,很多事讲的就是一刀切,不留后遗症。
等等…我家小姨买了两头牛??
陈俊生转头瞅瞅芸姨,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对了,俊生,你原先来卖酒糟的时候好像跟我提过一嘴,想出钱购买队里的拖拉机是吧?”
黄伟抬眼看向陈俊生,忽然想起来:“你要买的话,现在就得抓紧时间去找白书记,晚了怕是只能买到一堆废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