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俊生以前骑车载过欣姨和芸姨，每次下坡的时候，低头就能闻到她们身上的香气。
那种亲近又略带几分暧昧的气息，在去年盛夏，透出青春时光、花样年华特有的怦然心动和甜美。
“小爱，你平时用什么牌子的香水？”
陈俊生坐在小姨妹身后，她那淡淡的发香和体香萦绕在鼻翼之间挥散不去，于是随口一问。
“香水？我从来不用香水的…”
宋小爱嗓音清脆悦耳，说话时俏皮地摇摇头，乌黑的发尾随风轻摆，在陈俊生的眼皮底下既丝滑又活色生香地晃啊晃，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抓住它，握在掌心试试手感。
不过，陈俊生为人正直，对小姨妹完全没有歪心思，只是笑着摇摇头，说：“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
上过中学生物课的都知道，从生物学角度来讲，假如你身边的异性没有使用香水，而你却总觉得她很香，或者感觉她身上的气息很好闻，那你小子真是完蛋了。
这说明基因已经替你做出了选择…
“我读书多，不骗你…不过小陈同志啊，你怎么突然问起香水了？”
宋小爱眉梢动了动，嘴角露出一抹甜笑：“难不成想送一瓶100ml装的missdior或者香奈儿5号作为临别赠礼？这样不好吧，要是被堂姐知道你送我香水的话，肯定会骂我，甚至打我的。”
这话她以前是不会说的，暑假这段时间跟堂姐还有陈俊生混久了，耳濡目染之下，学到很多骚话。
“好好说话…”陈俊生抬起手来，轻轻抓住她的小辫。
“啊~~疼…”
宋小爱像是被主人捏住脖颈的漂亮三花猫，俏脸仰起，娇嫩地喊了声疼。
等陈俊生松手，她也不生气，眨眨眼睛：“不过话说回来，我明天就回燕京了，只要你敢送，我就敢收…嗯，先收藏，等下次来杭城了再用。”
该说不说，小姨妹脾气是真好，性格也很不错，换成孔杰同志在她后座的话，估计早就被钓成翘嘴了，别说买迪奥、香奈儿的香水，哪怕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恨不得托关系找找航天局的门路，看看能不能在下次火箭发射的时候，把宋小爱三个字刻在人造卫星上。
然而，坐在宋小爱屁股后面的陈俊生，跟个严厉的父亲似的，从来不惯着小姨妹：“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前路下大坡，屁股坐正，捏着刹车，慢一点。”
“别怕，我技术好着呢，以前不载人的时候，下坡都要站起来蹬的…”宋小爱对自己的车技很有信心。
“下坡还要站起来蹬…”
陈俊生吓一跳，随即很认真地叮嘱道：“一会儿你要是控制不住车速，憨不楞登地冲向路边沟渠或者池塘的时候，记得发出卧槽，卧槽，卧槽啊，我要回家的惨叫…方便我瞅准时机，跳车逃生。”
“嗯哼！”
宋小爱轻咳一声，忍笑问道：“你跳车跑了，那我呢？”
“你自求多福，好自为之吧。”
陈俊生不厚道地笑笑，随后又补上一句：“但是话说回来，我家小爱同志是有大气运加持的天命贵女，福禄绵长，寿比南山，骑车下水塘就跟小母牛倒立一样，最多闪到腰而已，不会有事的。”
这回，宋小爱扑哧笑出声来，又忍不住好奇：“小母牛倒立是什么意思哦？”
“农村歇后语。”
陈俊生说：“小孩子别乱打听，好好骑车。”
“昂。”
宋小爱点头，想了想说道：“西湖电影院附近新开了一家广丰炒粉店，之前我和堂姐去吃过，味道很不错。”
陈俊生就说：“我本以为你要请我吃大餐，结果就吃炒粉啊？”
宋小爱嫣然一笑：“你不想尝尝家乡味？”
“想是想。”
陈俊生直言不讳：“但是考虑到你明天就买票回燕京了，我忍不住想宰你一顿…”
宋小爱笑而不语，心想反正我出门在外，身上从来不带钱也不带粮票，随便宰。
好在陈俊生良心未泯，三过中华饭店而不入，最终还是决定去吃经济实惠且有家乡情怀的广丰炒粉。
“姐夫，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宋小爱以前在饭桌上从不说话，但是跟陈俊生在一块，她就叽叽喳喳的很雀跃。
陈俊生低头嗦粉：“想说就说，不想说就憋着。”
宋小爱眸子忽闪，挪着凳子，靠近陈俊生，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道：“我替你仔细观察了牟远东一段时间，发现这人跟你有很多相似之处，足智多谋，才干超群，而且特别狡诈，做起生意来，连毛熊那边的军火商都敢骗，还把他们骗得团团转。以后要是碰到好机会，你把他借给我用一用，行不？“
“行。”
陈俊生知道宋家私底下也在从事边境贸易，所以没有拒绝：“别把人给我用废就行。”
“嗯！”
姐夫答应得这么爽快，宋小爱很高兴：“姐夫，你真好。”
“别高兴得太早。”
陈俊生笑了笑，说：“一会儿吃饱了，跟我说说你和孔杰之间的故事。”
“现在就可以跟你说。”
宋小爱挑起小眉头，俏生生的说：“我和他其实没什么故事。当初在北大荒插队的时候，他看我年纪小，长得柔柔弱弱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刮跑，所以一直挺照顾我，后来我回城参加工作，他还给我寄信，我也给他回信，一来二去的就成了笔友。”
“就这？”陈俊生用怀疑的眼神瞅瞅小姨妹。
“对啊，就这，不然嘞？”
宋小爱娇笑反问，而后又小声小声地在陈俊生跟前蛐蛐老孔：“孔杰同志沉稳有余，刚猛不足，志向远大却眼高手低，表面仗义，实则非常在意个人得失，又特别的大男子主义，适合找个小鸟依人的对象，不适合我。”
“你看人真准啊。”
陈俊生闻言，心里默默给小姨妹点个赞，然后说道；“孔杰跟你确实不合适。我的另一个舍友赵凯，你怎么看？”
“赵凯？”
宋小爱与陈俊生对视一眼，贴近了说：“他好色，又缺乏主见，还喜欢讨好别人，容易被利用。但是，身为重点大学生，脑子肯定不笨，可他偏偏跟着你这么久也没什么长进，依我看，他要么故意藏拙，要么曾经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装傻充愣。”
陈俊生微怔，眼睛直直地注视着小姨妹，心想真不愧是部委大院出来的天之骄女，心智上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小爱同志本就跟陈俊生贴得很近，被他两眼直勾勾的注视片刻，不由得脸颊一红，悄然垂下眉眼，扭头看向别处，心跳却不受控制地砰砰加快，耳根子也微微发烫。
“好好吃粉。”陈俊生抬手把她的小脑袋正回来。
“喔~”宋小爱轻轻喔了一声，低头吃粉的时候，脸颊红透，眼睛里汪着水光，手里的筷子也不听话，噼里啪啦的掉了一根，她俯身想捡，结果胸口碰到桌子，另一根也掉地上…
“先别管。一会儿我来捡，换双筷子就好了。”
陈俊生不动声色地给小姨妹递了双新筷子。
其实他刚才那个“正脸”的动作挺自然的，跟哥哥对妹妹一样。
但宋小爱的体感是不一样的。
她是在严格的家教下成长起来的，即便已经参加工作，跟男同志之间也始终保持合适的社交距离，跟陈俊生贴得这么近，都算严重犯规了，第一次不经意间的身体接触，就好像有细微的电流从脸蛋通往心口，再流入脚底，酥酥麻麻的，直接就令她脸红心慌，秒变单纯少女，露出娇矜、害羞的青涩姿态。
而且，她会忍不住想，要是骑自行车载着陈俊生那会儿，被他从身后搂住的话…是什么感觉？
“不能想，不能想，真的会挨打的。”
宋小爱心思一闪，立马掐断。
午饭过后，她也不好意思叫陈俊生陪着逛街了，管他要了五百元外汇券，在几个安保人员陪同下，去逛西湖百货商店。
陈俊生落得清闲，走到路边的一处个体户水果摊，挑了颗包熟包甜的大西瓜，再买三斤葡萄，兀自前往杭城大学。
眼下正值新生开学季，各大高校的宿舍门禁管理都比较宽松，加上陈俊生这小子很会来事，进女生宿舍之前，先给宿管阿姨送一大串又香又甜的葡萄，再嬉皮笑脸的找阿姨借水果刀，切半边西瓜给她。
最后才自报家门说明来意：“姐，我是杭大81级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2班沈晚秋的哥哥，沈河。我上楼给她送点水果，两分钟左右就下来，可以不？”
这事换成别的男同学，或者其他时候，阿姨肯定是不允许的。
可眼前这小伙不一样，长得英俊，会做人，说话又好听，明确表示上去两分钟，给妹妹送完水果就走，没理由拦着不放。
“去吧去吧。”阿姨摆摆手，直接放行。
“谢谢姐姐~”陈俊生这狗东西也真是没谁了，阿姨的年龄看起来当他妈都绰绰有余，他管人家叫姐姐，叫得比西瓜最中间那勺的口感还要甜。
原本风韵犹存的宿管阿姨，笑得鱼尾纹都藏不住。
沈晚秋所在的414宿舍，陈俊生之前来过两次，也算熟门熟路。
小沈同学的舍友马秀英、张美娇、孙小兰、董玉珠、陈招娣等人也对沈晚秋的这个“小叔子”印象很深。
大家都还记得陈俊生去年第一次进她们宿舍的时候，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在我没出生那年，爹妈就走了，我哥和我嫂子都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喂大的，后来我哥也走了，只剩嫂子和我相依为命…”
所以，陈俊生提着水果出现在414门口，刚要抬手敲门，就听到宿舍大姐董玉珠咋咋呼呼的嚷嚷：“呀，晚秋，别睡了，快睁眼看看谁来了？”
“谁呀…唔~我刚睡着，正做梦呢。”
沈晚秋嘤咛一声，在床上蹬了蹬纤细修长的小腿，然后伸手揉揉眼，迷迷糊糊的睁眼看向门口。
坏了。
见鬼了。
不对。
是做梦。
以前都是晚上梦见的呀，怎么现在午睡也能梦见了？难道应了那句“逝夫者如斯，不舍昼夜？”
这人吧，好看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连刚睡醒，眼睛睁不开，呆呆愣愣，嘤嘤作怪的模样都格外可爱，也特别招人喜欢。
“你怎么来了？”
沈晚秋睁大眼睛，盯着陈俊生看了好一会儿，总算清醒过来。
“来看看你。”
陈俊生把水果分给沈晚秋的舍友们，然后走到小沈床前，捡起地上的凉鞋，再伸手握住她的脚，很自然地给她穿上：“给我五分钟时间，我把想说的话说完，就走。”
“嗯，去走廊说吧。”
沈晚秋本来都不想见到陈俊生，也不想跟他说话，但他都已经找到宿舍来了，当着舍友们的面，她是不会驳他面子的。
两人走出宿舍，来到走廊尽头，陈俊生主动开口：“谁说你是多余的？”
沈晚秋愣了下，她知道，陈俊生之所以会这么问，肯定是因为看完了她的日记。
“我妈说的…”
沈晚秋说：“而且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多余。”
陈俊生摇摇头：“你妈什么都不懂，就知道瞎说，你也是傻，以个人名义帮我在港城注册公司，间接给我创造了几千万港币的价值，不索要回报就算了，居然还觉得自己多余？”
“你不许当我面说我妈的不是。”沈晚秋嘟着脸，气哼哼的表达不满。
“我中午没吃饭，你去食堂给我打八两米饭，搭配三荤两素一汤，晚上再请我看场电影，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说咱妈一句坏话。”陈俊生直接提要求。
“你…”沈晚秋轻轻跺脚，这就是她认识的陈俊生啊，跟梦里梦见的一模一样，让人爱恨交加，却怎么也讨厌不起来：“你无赖。”
说罢，她转身就走。
陈俊生愣了愣：“你干嘛去？”
沈晚秋蓦然回首，凶巴巴地说道：“回宿舍拿饭票！你一会儿吃完饭就走，走得远远的，找别人去，不许来找我。”
……
……
pS:四千字，连贯剧情，二合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