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荥阳停了一日,和两兄弟秉烛夜谈后,王凝之经虎牢关返回了洛阳。
他这一路,越往西走,人口越稠密,土地开发得越彻底。
到了金墉城,野外已经完全看不到荒废的土地了。
当初王凝之选择来洛阳,其实算无奈之举,因为没什么好的选择,如今看来,这一步阴差阳错,反而很适合他。
洛阳有大量的无主土地,又没有世家大族掣肘,让王凝之可以不受干扰地将土地分配给流民,实施均田制,继而实现府兵制。
试想这样的做法,在其它州郡如何能够实现?
进入金墉城的王凝之照例迎来了百姓们的欢呼。
这次去建康,与以往出征不同,洛阳百姓们听到各种传闻,很担心王凝之不回来了。
所以看到他的身影出现,大家都十分兴奋,里三层外三层地挤在大道两侧。
“使君可算是回来了,我们都担心你会留在建康。”
“是啊,还以为你会抛下我们。”
“使君才不会抛下我们,都是朝廷那帮人作祟。”
“不仅是朝廷,很多人都眼红洛阳,想从使君手中夺走。”
……
如此露骨的话,听得王凝之都不会走路了。
不用想也知道,这肯定是刘德秀的安排,不然这些远离朝堂的普通百姓,哪里会知道建康城里的暗流。
王凝之高声与众人打起招呼,制止了他们越来越过分的话语,简单说了几句,快步回到了刺史府。
刘德秀在厅前候着,带着一帮衙属高声道:“恭迎使君。”
王凝之苦笑道:“搞这么大动静做什么,这不是又让朝廷那帮人和大司马不痛快了。”
刘德秀笑道:“管他们作甚,大家担惊受怕这么久,可不得宣泄下。”
“还是低调点,”王凝之知道他们这是在表忠心,也不好拒绝,说道:“今日我是不得空了,明日在后厅,我与大家畅饮。”
大家笑着答应下来,放王凝之去后院。
谢道韫和王殊站在廊下张望,见王凝之进来,王殊大喊了一声“阿耶回来了!”
王凝之一脸笑意地走到谢道韫面前,“怎么样,我说半年可以回来的,没失期吧?”
谢道韫本来很担心他,可见他这轻浮样,忍不住嘲笑道:“是啊是啊,要不是绕了一大圈,还可以回得更早些。”
王凝之笑道:“我在青州打了胜仗你怎么不说?”
“那不是应该的,”谢道韫不屑道:“燕人南下本就是试探和劫掠,真要开战,肯定是先打河内郡。”
王凝之叹了口气,“你就不能让我显摆下吗?”
“要显摆去外面,”谢道韫忍不住笑了,“刚才的欢呼声我可都听见了。”
王凝之一阵尴尬,刘德秀这事做得太糙了些。
好在儿子很快替他解围,王殊拉着他说道:“阿耶快与我进去看看阿弟。”
王凝之重新换上一副得意的表情,任儿子牵着从谢道韫身边走过。
谢道韫笑着跟在父子二人身后。
回到金墉城休息了两天,前线的战报传回,邓遐已成功拿下峣关。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整个洛阳都调动起来,往上洛调兵运粮。
与此同时,回到邺城的慕容德和慕容臧正在宫中接受质问。
率先表达不满的是太傅慕容评,“范阳王此次损兵折将,不知作何解释?”
慕容德输了就是输了,如实回道:“我不知道王凝之潜回青州,一时大意,被他算计了。”
慕容评冷笑道:“折损万余人,恐怕不是一句轻飘飘的大意就行的。”
慕容臧出言帮助,“我能率大军平安返回,全靠范阳王报信,一次失利并不能说明什么。”
“乐安王无功而返,还想着为他人辩解。”慕容评不客气道。
慕容德和慕容臧面露不悦,但都没有争辩。
太后可足浑氏出言道:“如今河南之地尽失,北岸诸郡被晋人侵扰,尚未恢复,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处理?”
慕容评拱手道:“河南之地,只能徐徐图之,当务之急,是要收回河内郡。”
可足浑氏点头同意,直接下令:“那就辛苦诸位了。”
慕容德忽然开口问道:“此次在青州遇到王凝之,他说正在与吴王联手攻打关中,不知情况是否属实?”
可足浑氏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怒意,“难怪吴王对朝廷的旨意置若罔闻,对上党的失地也无心收复,原来是和晋人联手了。”
邺城方面只知道慕容垂正在攻打蒲阪,至于是不是和王凝之有勾结,他们并没有得到可信的情报。
但在上党高地,慕容垂和王凝之两方隔着一座羊头山,很久没有动作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但慕容评没有支持太后的话,说道:“王凝之为人狡诈,不能听他的一面之词,还是先遣人去平阳打听清楚再说。”
这不是慕容评信任慕容垂,而是今日不同往日,昔日可以随意拿捏的慕容垂如今兵多将广,邺城也得掂量着点。
再说了,慕容评和可足浑氏对慕容垂的态度本就不一样,他只是嫉妒,而可足浑氏是仇恨。
没有得到支持的可足浑氏很不高兴,又道:“联不联手的事可以后面再调查,但让吴王出兵收复泫氏和高都,这总不是问题吧?”
慕容评同意,“这就派使臣前往平阳,督办此事。”
小插曲结束,对慕容德和慕容臧的处理结果,是让他们带兵收复河内郡,若再失利,则两罪并罚。
两人没有推辞,转而向朝廷索要人马钱粮。
慕容评抠抠索索地同意派军三万,但让二人速战速决,最好能就地取食,少花邺城的粮食。
毕竟河北的几个郡去年刚被桓温打劫了一圈,朝廷的粮食也得紧着点。
两人不痛快地勉强答应,一起退出皇宫。
慕容臧长叹道:“我们这是去攻城,还要求速战速决,真不知道这一仗该怎么打。”
“先去汲郡再看,”慕容德说道:“这会不同意,我们直接就得下狱。”
慕容臧不爽道:“太傅去年放任晋人肆虐,今日却要我们承担后果,真是可笑。”
慕容德叹息两声,忽然悠悠道:“不知道吴王那边怎么样了,能不能拿下蒲阪,打到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