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头一天的攻城经过后,慕容垂十分满意自己出城迎战的决定。
若是父子俩都在城中,司州军的进攻只会更加肆无忌惮,城破也是迟早的事。
这一天的攻城开始后,慕容垂率领骑兵靠近北城。
经过这段时间的较量,他的一万骑兵也阵亡了一千多,但有这八千多骑兵在手,他对北城外严阵以待的沈劲不屑一顾。
在攻城上,沈劲只让抛石机和床弩时不时来上几记,云梯摆在边上压根没用,楼车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城头放箭,能分散一点守军就行。
他自己都站在后阵,盯着大军出动的慕容垂。
慕容垂还在思考如何进攻,是直接全军出击,杀穿沈劲的阵地,还是兵分两路,一路牵制沈劲,一路绕道进攻东门外的王凝之。
可这回事情变得太快,城头的一道道烽烟告诉他,慕容农已经撑不住了。
慕容垂迅速作出决定,分兵但不绕道,从两翼突破沈劲的防线,前往城东救援。
司州军的阵地防守是厉害,但拿来去如风的骑兵没有办法。
看到骑兵分成两队冲了过来,沈劲立马知道了慕容垂的想法,他当即下令,将结阵的战车展开,尽量地往两侧移动,覆盖更大的区域。
并州军要是选择绕道,沈劲确实毫无办法,但城头的烽火来得太快,慕容垂已经没有时间再走远路,去进攻王凝之的后阵了。
王凝之在后阵不可能没有防备,若是急切间打不穿,城池和儿子就全没了。
所以慕容垂决定兵行险着,直接从城墙下杀过去,正面攻击还在攻城的司州军,以最快的速度为城里的守军解围。
沈劲调转床弩的方向,对着来势汹汹的并州军发射。
几支箭矢穿透了数名骑兵的身体,他们摔落马下,但战马仍然随着大部队向前冲刺,落地的数人不过片刻功夫,便变成一滩烂泥。
慕容垂这次亲自领兵冲锋,长槊左右挥舞,将战车的盾牌击飞,露出藏身后面的枪兵来,他一槊将人刺死,反手砸下,三两下便将木质的战车打垮。
有他在前面带路,沈劲布下的防线很快出现缺口,并不断扩大。
八千多骑兵像洪水一般涌入,冲垮了薄弱的司州军两翼,继续向城东奔去。
沈劲败而不乱,重新结阵,紧跟在慕容垂的大军身后。
转角处,慕容垂迎头撞上王凝之的车阵,数排战车挡住了骑兵的去路,一千弓箭手肆意地往并州军阵中放箭。
慕容垂勇不可当,依旧奋战在前,率领手下精锐为大军开道,箭雨对他们伤害有限,马匹受伤,那便下马步战,一点点冲破防线。
在邓遐登上城头的时候,慕容垂终于成功突破,来到东门外。
看到司州军已经登城,嘴里还高喊着“不要放跑了慕容农”,慕容垂大怒,他一眼便看到了华盖下的王凝之,直接率军向他杀来。
王凝之招手让后方的车阵上前,同时十几架床弩对着慕容垂展开攻击。
慕容垂俯身在马背上,长槊挥舞,隔开飞来的弩箭,继续向王凝之杀来。
王凝之终于选择了退后,但进入车阵之后,他再次转身,指挥士兵给床弩换上寒鸦箭,向慕容垂发射。
寒鸦箭与踏橛箭不同,是指一次发射十余支箭矢,如群鸦飞舞,故得此名,虽然威力小了很多,但胜在覆盖面积大,算是霰弹了。
慕容垂确实厉害,一杆长槊舞得密不透风,但他坐下的战马没这本事,被一箭射中,将他抖落下来。
王凝之见状,直接带人高喊:“慕容垂死了!慕容垂死了!”
但其实他看得真切,慕容垂落马后,立刻飞身跃上了另一匹战马,继续向他冲来。
不过司州军的喊话,还是让后方的骑兵们大惊,毕竟隔得太远,他们根本看不到前方的情况。
看着慕容垂又被车阵拦下,王凝之对着他冷笑几声,再次向后方撤去。
慕容垂总算冷静下来,知道王凝之这是在引诱自己去追击,果断放弃,反身向城下杀去。
不过耽误了这半天,城下已经摆满了战车,司州军背靠城墙,躲在战车后,对着这支勇不可当的骑兵放箭。
紧随其后的沈劲也赶了过来,两支司州军将慕容垂的骑兵堵在了城下。
慕容垂看了下情况,选择再次转头向立足未稳的沈劲发起进攻。
他审时度势,决定放弃长子城,去北门会合慕容农,先退向北边的屯留。
沈劲刚刚赶到,阵型还没摆好,又被慕容垂率骑兵冲击,抵抗不住,节节败退,战车根本来不及摆好位置就被并州骑兵打垮,全靠步卒举盾,舍生挡在骑兵面前。
王凝之见状,命人传令沈劲,让他不要这样阻挡,直接让开道,在两侧用弓弩射马,能留下多少是多少。
慕容垂再次杀出重围,顺利来到北门外,慕容农领着残兵打开城门,父子俩合兵一处,向北逃去。
沈劲率军在后面追赶了一阵,又斩获了几百掉队的并州军,然后被王凝之紧急命人喊了回来。
邓遐这边,早已打开城门,放外面的大军进城。
城中百姓紧闭屋门,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慕容农出城时匆忙掉下的物资。
王凝之没有急着进城,坐在马上不动,举目向北方看去。
直到刘牢之率骑兵出现在视野里,向慕容垂追击而去,他这才入城,登上北城的城楼,继续看向北方。
不是谁都可以追击慕容垂的,沈劲就不行,但被王凝之嘱咐了好多次的刘牢之可以。
“可惜,道坚来晚了一点,要是他早来半个时辰,说不定真的能留下慕容垂。”邓遐在边上叹道。
王凝之摇摇头,“这样的局面都让他逃出去了,多个道坚,也未见得就能成功,只要他想走,我们确实很难留住。”
沈劲走了过来,汗颜道:“今日都怪我作战不力,两次被他突破。”
“你做得已经很好了,”王凝之叹道:“慕容垂可不是易与之辈,我们侥幸拿下长子,全靠出其不意。”
慕容垂在上党的兵力不足,他应该是没想到王凝之会这么快反击,而且抽调了四万人过来打他。
他派去壶关调兵的慕容宝慢了一步,直接被堵在了城里,导致长子和壶关各自为战,王凝之的大军却可聚可散。
不过现在慕容垂还没有输掉上党,王凝之拿下长子的代价不小,而平阳的援军就快到了。
兵力优势的一方,马上就变成慕容垂了。
王凝之折损这么多兵力,就收获了一座破败的长子城,所以谁能在上党笑到最后,还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