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陵渡口,刘牢之率领的水师战船已经靠岸。
军士们登陆安营,稍作休息。
王凝之与慕容垂在信中约定,他会帮慕容垂夺取蒲阪,但事成之后,慕容垂则要出兵关中牵制秦军,配合王凝之夺取陕城。
不管之前如何算计,王凝之这次还是诚意满满的,刚刚在北方帮慕容垂拿下了平城,现在又是先出兵为他夺取蒲阪。
不过慕容垂的大帐之中,麾下众人对这次合作还有些争议。
慕容宝说道:“王凝之反复无常,不可轻信,他取了河北后,声势浩大,我们与他合作,就是与虎谋皮。”
他数次受辱于王凝之,对其恨之入骨,根本不愿合作。
支持他这个观念的将领还不少,毕竟王凝之夺取河北后,已经不是和慕容垂一样,占据一州之地、群敌环伺的难兄难弟了。
王凝之的实力大增后,这样的合作无疑是更有利于他的。
更有人说道:“不如假意合作,先取了蒲阪再说,后面对王凝之和关中的战事,我们两不相帮就是了。”
高弼出言道:“不可,如此失信于人,万一王凝之转头进攻并州,我们该如何应对?”
王凝之想要进攻慕容垂,通道可就多了,可以走太行山的数个陉口进攻平阳,也可以渡过黄河进攻河东。
慕容垂抬手制止了众人的争论,问长子慕容令,“你以为如何?”
“只能选择合作,”慕容令答道:“三方之中,我们眼下实力最弱,并没有谈判的条件。”
慕容垂点点头,“不错,王凝之拿下陕城,接下来的目标肯定是关中,我们没必要为这点事和他撕破脸,将祸水引到自己身上。”
慕容宝不甘心道:“可眼下帮了王凝之,等他取了关中,他会放过我们吗?”
慕容垂示意长子回答。
慕容令解释道:“王凝之与关中的大战,不会是一朝一夕之事,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众人表示理解,纷纷点头,慕容宝心有不甘,但也不敢再说什么。
于是慕容垂下令道:“我会去信刘牢之,命他的水军截断蒲阪与关中的联系,然后大家齐力攻城,一定要在冰封之前拿下蒲阪。”
众将站起身,高声称是。
刘牢之的水军经过弘农城以北的河段时,长安便收到了这个消息。
王猛是个果决之人,既然眼下以攻略北方的代国和凉国为先,那么暂时放弃蒲阪城是可以接受的。
苻坚则有些不爽,北方虽然驱逐了拓跋什翼犍,却被慕容垂硬生生咬下一口,趁机占据了平城。
邓羌和吕光还在漠北寻找拓跋什翼犍的行踪,苟苌又率军北上,准备配合二人攻取凉国。
秦国的主攻方向在北,就算进攻幽州的计划没有实现,也不曾改变这一点。
就像王猛说的,想一统天下,代和凉总是要灭的。
可王凝之的反应太快了,代国还没灭,他就声东击西,让水军来到风陵渡口。
苻坚想到这,抱怨道:“早知道王凝之进展如此神速,当初说什么也要先取洛阳。”
“他进展太快,根基不稳,未见得是好事,”王猛略微宽慰了两句,随即道:“眼下蒲阪的情势危急,若要下令杨将军弃城撤军,必须抢在晋人的水军封锁河道之前突围。”
苻坚倒是不心疼蒲阪一座城,毕竟大的战略已定,秦军在北方也是有收获的,等邓羌等人回转,再攻略河东也就是了。
只是被王凝之和慕容垂这样压制,让苻坚心里有些不舒服。
王猛看出这点,笑道:“蒲阪可以放弃,但交给谁主动权还在我们手里。”
苻坚一愣,旋即一喜,恍然道:“景略所言是也,他们的合作是以利合,若是出现了蒲坂城这样的诱饵,只怕双方立马就要刀兵相见了。”
王猛点头道,“正是,所以我们需要尽快联系蒲阪的杨将军,让他早做安排。”
苻坚大手一挥,“此事景略你来处理便是。”
王猛行礼称是,下去差人传信。
王凝之率军返回金墉城后,没有着急北上,他想先等等蒲阪的消息。
算算时间,不出意外的话,刘牢之应该已经封锁了河道,正在和慕容垂合力攻打蒲坂城。
不过因为黄河南岸还在秦人手里,消息传递不便,信使需要翻越北边的群山才能将消息送回洛阳,所以王凝之还没有收到最新的战报。
金墉城守将李寿和司州长史刘德秀看到跟着王凝之回来的郭敬,都有些唏嘘。
重建洛阳城的事已经在规划之中了,所以这次回来,王凝之也顺便了解下进展。
“地址选好之后,已经和当地百姓完成了土地的置换,一些清理工作正在进行之中,不过王公说此事不急于一时,所以我都是在闲暇时才征调民夫进行服役。”
王凝之点点头,“做得不错,建城是个大工程,眼下战事未平,还是先以军事和民生为先,新城的事一步步来。”
李寿惋惜道:“可惜我老了,不知道能不能看到郎君入主新城的那一日。”
王凝之制止道:“不许胡说,建新城是为了让建康朝廷搬回来。”
“是,我有点老糊涂了,”李寿笑道:“不过看郎君的选址和规划,可比建康城大气,真是便宜那帮人了。”
刘德秀却笑道:“我看建好新城,他们也未必敢来,便宜不了。”
见二人还是口无遮拦,王凝之无奈道:“你们都是老人了,说话注意点影响,眼下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两人这才住口,刘德秀问道:“王公可是在担心刘使君那边的战事?”
王凝之微微颔首,“必须趁这个机会将战线推回潼关一带,否则秦人太容易抵达函谷关,建新城就成笑话了。”
李寿察言观色,“郎君好像有点担心?”
“算是吧,”王凝之报以苦笑,“我还是习惯自己带兵,像现在这样,坐镇后方等消息,我还是有点不适应。”
刘德秀劝道:“今时不同往日,王公还是尽量不要以身犯险了。”
王凝之嗯了一声,“道理我都懂,就是难免有些焦躁。”
刘牢之是员猛将不假,但小问题可不少,这次面对慕容垂和王猛,王凝之还真是有点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