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整晚之后,毛当还是没有选择突围。
他将希望寄托在雨天和北方的杨安等人身上,只要他们收到消息第一时间回转,成都城还是可以守得到那时候的。
天公也如毛当所愿,第二日仍是连绵不断的小雨。
王凝之冒着雨,带人来到城外,看着城头的平静,他面色如常,心里却已经骂开了。
现在就是比谁快,万一他没拿下成都,而杨安等人拿下了剑阁,那就大势去矣。
所有人都看着他,等着他的命令。
王凝之闭目沉思了一会,猛然睁开眼,下令道:“传令大军拔营,向西门移动,准备攻城。”
随着他的指令,晋军的军营里快速行动起来,两万多军士带着攻城器械转而来到西门外。
城头上的毛当也随之移动,心中惴惴不安,他已经命令士卒准备材料,做好封死城门的准备。
蒙蒙细雨之中,王凝之仍是毫无遮挡地骑马站在阵前。
城外的道路因为下了一天的雨而变得泥泞起来,攻城车的移动相较于昨日,费力了许多。
至于更为庞大的楼车和云梯,王凝之索性没有出动,只是调来了抛石机,对着城墙上的秦军开始抛射石弹。
雨天,本就不是攻城的好日子,可他不能等。
攻城车在泥地上前进,留下深深的车辙印。
来到城门处,车下的晋军士卒取出竹筒,从上端打开一道缺口,然后将它靠在城门上,用火把点燃。
王凝之站在后面,目光如炬地盯着城门处的动静,但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城墙上的秦军因为要躲避石弹,蹲在了女墙后面,也看不到下方的情形。
除了攻城车下的晋军士兵,其他人都在忐忑中等待结果。
不知过了多久,晋军的攻城车稍稍后撤,露出一片大火中的城门。
下雨天,只是多费点功夫,但不会影响到天然气的燃烧。
晋军的攻城锤开始撞击城门,一下又一下,整个西城城墙都震动起来。
城墙上的秦军士兵不敢乱动,都是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
毛当下令城门后的士兵们上前,用准备好的土囊堵上城门。
他这会已经不再怀疑王凝之的能力了,觉得那个竹筒里面肯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风雨之中,仍可以燃起大火。
城门被从里面堵死后,攻城车失去了效果。
王凝之早有预料,进行下一步计划。
他让士卒们拆掉残破的城门,将后面的土囊搬开,然后隔一段距离,在城门洞的另一侧开始封死城门。
毛当站在堵得严严实实的城门洞出口,秦军士兵们举着大盾,手持长枪对着前方,后面是密密麻麻的弓箭手。
堵上城门并不意味着可以高枕无忧,土囊并不牢固,他们可以堆,晋人可以拆,在没有用夯土封死,或者再造一个城门前,这里仍然是一处薄弱的所在。
如他们所料,隔着厚厚的几层,他们仍可以听见晋军在对面的行动声。
“将军,他们在搬开土囊。”
毛当沉稳地点点头,下令道:“再调一队弓箭手来,长枪手上前,只要出现空隙,立刻往内刺杀。”
想了想,他又道:“传令下去,将其它几道城门直接封死。”
他不再心存侥幸,以王凝之的手段,这城门迟早都得封,提前部署,士兵们反而安心。
不过等他的命令传下去之后,城门洞那一头的动静突然消失了。
城外,王凝之在重重保护之下,冒险来到城门洞,看着封锁严实的土囊墙,和上面留下的那个洞口。
“里面那一道检查过了吗?”
一名军士答道:“检查过了,完全堵死了,里面至少还有两层土囊。”
王凝之点点头,严肃道:“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们要听清楚了。”
众人垂手而立。
“一会你们一人拿一支竹筒,打开密封后,从这个洞口扔进去,然后举着盾先跑向两侧,再往大阵方向跑,我会命所有的抛石机进行抛射,为你们打掩护。”
有人提出疑问:“为何不推着攻城车一起跑?”
王凝之答道:“地上泥泞,攻城车太慢了,一会你们先将它移开,露出城门洞,然后就不要管了,抛下竹筒后,只管自己跑。”
大家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王凝之的命令就是一切,于是齐声答应下来。
王凝之后退到抛石机边上,让盾牌手上前掩护,事先找好的几名神射手站在他身边。
“一会城门处的那些士兵跑开后,你们就将火箭从那个洞里射进去,怎么样,有把握吗?”
弓箭手看了看距离,“我们可以先试射几箭吗?”
王凝之想了想,试射的话需要让士兵们先离开,有些麻烦,再说射箭这种事,试不试的有什么用。
“试就不必了,我相信你们可以的,要是担心距离,我可以命盾牌手掩护你们上前一点。”
弓箭手喜道:“多谢王公信任,我们一定行的。”
王凝之面露鼓励之色,笑道:“好,一会你们一起放箭,只要成功,我给你们几人都记功。”
几人一脸振奋的上前准备去了。
刘桃棒见王凝之如此慎重,不禁有些紧张起来,“郎君,要是危险的话,你不如再退后一点。”
王凝之摇摇头,“我这个距离很远了,又有盾牌掩护,没问题的。”
天然气在封闭空间内达到一定浓度,遇到明火就会发生爆炸,这是后世的常识。
但问题是浓度低了不行,高了也不行,所以王凝之对这个计划,并无绝对的把握。
不过这个事,一旦成功了,对守军的打击是决定性的。
众人各就各位,面前的士卒们回过头,等着王凝之最后下令。
王凝之深吸一口气,“抛石机不要停,控制节奏,连续发射,压制城头。”
等到城头的守军再次缩回脖子,他看着城门处的兵士,猛地向下一挥手。
军士们立刻行动起来,先将攻城车推开,然后飞快地打开密封,将竹筒从洞里塞了进去,头也不回地向后跑。
城墙内的毛当呆立许久,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于是命人去问望楼里的士兵。
可望楼里的秦军哪里看得真切,只回复说攻城车还停在城门处,那些晋军士兵也没有离开,但有一点很奇怪,晋军的阵前突然立起了盾。
得到这样的回复,毛当更迷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