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西洲住院的这一周,裴相宜没有去医院看他,并非她不懂感恩,只是她知道,肖芸芝肯定会在医院,她要是去了,反倒惹肖芸芝不快,生了他们母子隔阂。
一周后,陆西洲出院。
他出院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学校找裴相宜。
裴相宜当时在舞蹈房,她刚拉完腿,就见镜面里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回头,看到陆西洲。
他穿着米白色的便西,刮了胡茬,又恢复了往日清俊如玉的气质,只是他的手,仍包着厚厚的纱布。
裴相宜关了手机里的音乐,朝他走过去。
“你怎么来了?”
“你不来看我,那就只能我来看你了。”陆西洲笑着说。
裴相宜自知理亏,解释道:“你救了我,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来看你,但我怕阿姨误会,所以我没去。”
“没关系,我听一城说,你有打电话询问过我的情况,我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
裴相宜略滞了几秒,傅一城的嘴怎么这么碎?
“你救了我……”
“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说我救了你,你打电话给傅一城询问我的情况,也是合情合理的。”陆西洲晃了晃包着纱布的手,“那我救了你,我想让你请我吃顿饭,这不过分,对吧?”
“的确不过分,可是……”
“别可是了,就你们学校食堂。”
陆西洲要她请吃饭,但也充分考虑了她的经济状况,他都做到这份上了,裴相宜自然不好再拒绝。
两人去了食堂。
陆西洲手不方便,饭菜都是裴相宜帮他打的。
“我还是第一次在你们食堂吃饭。”陆西洲左手执勺,用勺子舀了一勺番茄炒鸡蛋,“挺香的。”
裴相宜吃了快四年的学校食堂,早就已经不觉得食堂的饭菜香了,而且,两人顶着这么尴尬的关系坐在一起吃饭,总让她感觉哪哪不得劲。
她低着头,一点胃口都没有,像完成什么任务,只想快点吃完这顿饭。
“我退婚了。”陆西洲忽然说。
裴相宜并不意外,陆西洲亲手把沈鹿灵送进牢里,他们不可能继续在一起。
“我今天还递交了辞职报告。”
这句话比他退婚的冲击力大多了。
裴相宜抬眸:“为什么?”
她知道陆西洲有多么热爱天空,热爱飞行,成为一名出色的机长是他一直以来的追求。
“我准备进陆氏了。”
原来是进陆氏。
裴相宜想了想,陆家偌大家业,陆西洲作为唯一的继承人,选择子承父业,也可以理解,只是难多少会觉得有点遗憾,那个风姿飒飒的陆机长,最终放弃了他的梦想。
她想说几句安慰他的话,可真要开口了,又一句都说不出来。
当然,陆西洲也并不是要来听她的安慰的。
他放下勺子,用他那尚能活动的左手,一把覆住了裴相宜的手背。
“相宜,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裴相宜下意识就抽回了手,毫不犹豫地回答:“不好。”
“为什么?”
她脑海里自动蹦出盛邵钦那句“好马不吃回头草”的忠告,要命,他怎么好像知道陆西洲要回头似的,真开天眼了?
“因为没必要。”
陆西洲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曾经望着他时总是柔情似水的眼睛,如今再看向他时,的确没有一点当初的悸动与光芒。
他的心一阵钝痛。
“相宜,当初我们分手,其实掺杂着很多误会,我和沈鹿灵是家族联姻,我们没有一点感情,我和她从认识到商量订婚一直都是双方家长在牵头。”陆西洲再次伸手握住她的手,“从头到尾,我的心里只有你。我发誓!”
“哟!西洲!这么巧!”
裴相宜身旁的座椅上落下一道黑色身影,空气里带起一阵若有似无的茶香。
是盛邵钦。
陆西洲和裴相宜条件反射般同时撤回了手。
这一幕,不免让裴相宜想起自己刚和陆西洲谈恋爱的时候,两人在花园里牵个手,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们就会快速松开彼此的手,保持距离。这个撤手的动作,仿佛是有肌肉记忆。
也是这个动作,让裴相宜更加坚定,她绝对不会和陆西洲重新开始。
盛邵钦像是什么都没有撞见,目光坦然地落在陆西洲身上:“什么时候出院的?”
“今天。”
“一出院就来找相宜吃饭啊,你们兄妹感情真不错。”
裴相宜心想,难怪他身上总有茶香味,他有时候真是茶里茶气的。
陆西洲表情僵硬,他清了下喉咙:“你怎么在学校?”
“过来办点事。”
盛邵钦抬手指了指食堂门口,那儿有一男一女站着在等他。
男人生得十分清俊,眉目如画,有种漫画少年的美感,女人长发及腰,个子高挑纤细,背朝着他们的方向,看不清脸。
“那是不是玉泽?”陆西洲问。
他很久没有见过盛玉泽了,再加上距离有点远,他不是很确定。
盛邵钦“嗯”了声:“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慢吃。”
他说完就站了起来,好像真的单纯就是过来打个招呼的。
裴相宜看着盛邵钦大步离开,走到门口时,他又回眸朝她看过来,裴相宜和他对视了一眼,赶紧收回目光。
真是莫名其妙,她明明也没有做什么,却有种偷情被抓了现行的羞耻感。
陆西洲见盛邵钦离开,还想继续刚才的话题。
“相宜,你再给我个机会,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信你什么呢?信你心里有我,却在熟人面前牵我的手都不敢?”裴相宜只觉得索然无味,“陆西洲,曾经我是很喜欢你,喜欢到愿意和你投入一段见不得光的感情,但后来我发现,这段感情只会让我患得患失,提心吊胆,我的不快乐大于了恋爱本该有的幸福。我不想再消耗自己,我觉得我也值得站在阳光下。”
“相宜……”
“谢谢你救了我,但分手就是分手了,请你不要再纠缠,纠缠就像反复撕开结痂的伤口,既延迟了自己的愈合,也打扰了对方的新生,我们放过彼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