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确见黑衣人挟了苏敏瑜,一声冷笑,不待其开口诉求,便是一掌朝二人击去。
黑衣人早成惊弓之鸟,见言确掌出如风,瞬发而至,大有夺命之势,当即想也不想,便将苏敏瑜抛上前去,意图用她的命替自己挡下这记死劫。殊不知言确这一掌看似刚猛,当中蕴含力劲却是绵柔至极,一见黑衣人果然抛人挡掌,当即一牵一引,便将苏敏瑜稳稳拉回自己身侧。但苏敏瑜毕竟肉体凡胎,经历这一波三折,不免内息纷乱,身心俱疲,当下只能倚着身侧这位才堪堪站立。
黑衣人牙根绷紧,胸口起伏不断,在一阵沉默后,才艰难地挤出了一个“你”字。这个字仿佛是从他的喉咙深处硬生生地拽出来的,带着一种沙哑和无力。
言确似乎没有穷追猛打的打算,看着他,脸上又挂上了淡淡的笑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黑衣人的眼神在四周快速扫视,试图寻找最后的逃脱机会。
也不知过了多久,言确打破静默问道:“你是妖?”他的语气依旧温和平缓,丝毫没有审讯的严厉之感。
黑衣人却是十分硬气道:“既然事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多言?”当然,他在言语之时,目光仍是流转不定。
言确缓缓道:“我向来只究主犯,不罪从犯。你若愿意回答我提出的问题,我便留你一条生路。”
黑衣人略做思索,而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以一种平静而坚定的语调回应:“严格来说,不是!”
言确微微点头,这一点他早看出来,之所以会多此一问,不过是为了找个切入点,同时看看对方是否配合罢了。
“谁差你伏击我的?”
“难道我就不能自主决定,我会来此,完全是出于我个人的意志?”
言确轻笑一声,道:“你本事平平,行事鲁莽,岂能为魁首?顶多任一走卒罢了。”
黑衣人闻言,怒火上扬,然而慑于对方修为,只得强按心头之火,沙哑着声音道:“此事系我一人所谋,信与不信,全在你一念之间,我懒得费这份唇舌。”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说出你的幕后主使,那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言确试图从另一个角度入手,希望能找到突破口。
黑衣人再次沉默了。
显然,这样的询问只会徒劳无功,必须采取一些措施了。打定主意,言确正欲动作,忽觉一种难以忍受的尖锐痛感从手心深处爆发开来,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紧接着,一阵阵冷汗从皮肤下涌出,迅速地覆盖了全身,整个人竟摇摇欲坠。
这一幕,黑衣人从头到尾是看得清清楚楚。他看到了一只“红蚂蚁”,悄无声息爬进了言确掌心,狠狠咬了一口,可惜的是,这位“大功臣”在功成那一刻,直接被言确掌中寒气,化成冰渣子了。
机不可失,黑衣人当即祭出最后的法宝——一面红幡,电光火石间,四五个狰狞鬼头破幡而出,伴随着连绵不绝的凄惨鬼泣,携带着幽绿色幽冥鬼火的鬼头,疾风骤雨般冲至言确跟前,随即血盆巨口大开,一口就将言确与苏敏瑜吞了下去……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宁静,苏敏瑜猛的从地上弹起身。她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心跳如鼓点般急促,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腔。
是梦?不对,那一幕幕是确实发生过的事!也就是说……
苏敏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惊恐地扫视着四周。周围的光线很昏暗,目光所及,皆是一些“小黑石”,不见一点活物。
这是阴曹地府?
惊疑之间,一道模糊的身影仿佛从虚无中浮现,缓缓地穿破了那厚重的黑暗,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苏敏瑜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心跳又快了几分。但很快她便辨认出了那逐渐清晰的身影,是言确。她长出了一口气,尽管如此,心中的那份忐忑依旧未能彻底退去。
言确倒出两颗药丸,淡声道:“吃了。”
吃药,这就意味着自己尚在人世,毕竟就从没听过鬼还要服药的。苏敏瑜内心掠过一丝喜悦,然而舌尖仍旧不留情面:“你的东西,我可不敢享用。”
“黑曜晶有剧毒,你若想落下病根,大可直接把这药丸扔了。”言确将药丸放到她身侧,转身离去。
苏敏瑜看了一眼药丸,又望向那愈走愈远的背影,忍不住呼唤:“喂,你去哪?”
言确头也不回道:“既然你已经醒了,那我们自然是各奔东西了。”
苏敏瑜的内心悄然升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惆怅,“你不同我去见我姐了吗?”
言确略显无奈道:“我觉得再带着你,在见着令姐之前,便先上了奈何桥了。”
“你的意思是我是个大累赘?”苏敏瑜的声音尖了几分。
言确没有回答,但他的脚步声却是越来越远了……
苏敏瑜望了一眼四周阴森的环境,仰头吞下药丸,追上前去。
“喂,我的毒你还没给我解呢,就想这么一走了之了?”
言确顿足看了她一眼,不得不说她确实与洛落有许多相似之处,尤其是在喊“喂”时的腔调。他笑了笑,道:“我若不那么说,只怕你现在还带着我在四处瞎逛呢!”
苏敏瑜愣了一下:“也就是说……那颗不是毒药,你之前说的会自燃的磷毒都是吓唬我的?”
言确又是一笑:“那只是一颗培本固元的丹药,所以你在服下后才会浑身发热。这一路你长途跋涉却依然精力充沛,也是此药之功。”
苏敏瑜的脸颊忽然感到一阵灼热,她轻轻地低下头去,细声细气地说:“我还以为你是个专使下三滥手段的斯文败类呢,看来是我误会你了……”
苏敏瑜的话语就像一滴水落入了无边的海洋,没有激起任何涟漪,没有得到任何回音。待她回过神来,才惊觉言确的身影已然走远,急忙提步追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