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毛,缺耳。
不是那陈三毛又是谁?
“这车轴问题很大!”
陈三毛却像没看见她那惊讶的目光,只是专注的趴在车边,煞有其事的摇摇头,圆溜溜的眼睛瞪着,一副老实人模样,“估计用不成了!”
“用不成了?”那侍卫明显不信,凑头过来,“有这么大问题?”
“当然,我就是干这个的,还能有假?”陈三毛指着车轴上某一处,“喏,你看,就是这里!”
“哪儿?”
那侍卫眯着眼前去看,“我怎么什么也没看见......”
“没看见?”陈三毛也凑过来,声音极低,“我给你指。”
那侍卫怔了怔,下意识地偏头去看。
陈三毛露出几颗小虎牙,一手指着一道车轮上的裂缝,一手却悄悄在那侍卫的腰间一勾。
那侍卫点点头,确定那道痕迹确实可能会造成飞沫后,手却将陈三毛一推。“行了,你退下吧。”
陈三毛被他推了个趔趄,堪堪抓住车轼才勉强站住脚,气呼呼的整了整衣服,扫了一眼谢晚宁,丢下一句“军爷也不给小人个赏赐”便扭头走了。
被他这一打岔,又见谢晚宁毫发无损的站在眼前,那侍卫找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其他异常,便随便转了转,接着站在了离马车几步远地方,极目远眺。
谢晚宁却突然吸了口冷气。
想凿开车底的想法……怕是行不通。
她看向那侍卫。
先不说越往北境去,这天气就越发寒冷,地下的草木未萌,个个枯黄一片,风一吹便是一嘴沙子,谢晚宁实在不知道有什么景色可远眺。
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侍卫口味独特一些,喜欢这荒草黄连天的景色,也喜欢这满嘴尽带泥土沙的感觉,可他眺着眺着,眼风总往她这边一瞥是做什么?
而且,这样小众的爱好,他一个喜欢也就罢了,那更远的地方,又有几个侍卫依次排开,虽然他们所处的位置不一,但是都能够彼此看见对方的身影,相互成犄角之势,还个个都作出一副远眺的模样是什么惊人的巧合?
这情形显然不对劲。
她当然看得出来,这侍卫发现木屑并非偶然。
叶景珩始终对她存了警惕心,哪怕是人不在这里,也留了眼线时时关注,一人有所动作,其他人都能够看到,只怕她这里稍有风吹草动,那些侍卫们就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谢晚宁垂下眼,转身上了马车。
车帘放下,隔绝了那些探究的目光,谢晚宁悄悄弯下腰,在地毯下一捡,垂眼。
一块玉质玉佩,上面刻着一个大大的“燕”字。
独属燕王府侍卫的身份标志。
刚刚陈三毛借着查看车轮的机会从那侍卫身上勾下来,却又不好直接给她,便借着扶轼的瞬间,将这玉佩丢进了车里,接着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
不过……陈三毛偷这个给她干什么?
而且他怎么在这儿?又是怎么混成太守府上的守卫的?
还没等她想明白,车帘突然被人一掀,一束明亮的光从外面投进来。
谢晚宁抬眼,便从那盛茶水的白瓷壶上看见了那个蓝衣修长的倒影。
是洗漱过后,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叶景珩。
将那玉佩不动声色的塞进怀里,谢晚宁转眼看去。
许是刚沐浴完的缘故,叶景珩长发披散,整个人也看起来恢复了往日的慵懒优雅,眼尾微微上挑的弧度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魅惑。
谢晚宁砸吧砸吧嘴。
这叶景珩,长得是真不错啊。
“怎么?看呆了?”叶景珩懒懒抬眼。
“也是,像你这等粗鄙之人,怕是没见过什么叫真正的风姿。”
谢晚宁胸口一窒,方才那点惊艳瞬间碎了个干净。
她定是中了邪才会觉得这厮好看!
那嘴一张,就跟淬了毒似的,再好看的皮囊也遮不住这家伙内里的欠揍!
这一路上平安无事,只是奇怪的是,谢晚宁倒是没看见陈三毛,这不由得让一直提心吊胆的谢晚宁松了口气。
叶景珩的马车脚程很快,天黑之前居然赶到了宁州。不知道是不是叶景珩实在厌恶刘纯之辈的谄媚行径,今夜他倒是肯选择在那驿站里暂住一晚。
一下马车,叶景珩便吩咐下人烧水备衣,接着便去沐浴了。
看着叶景珩那身影急匆匆的在侍卫的护送下上了楼,谢晚宁撇了撇嘴。
不是她说,这叶景珩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照他这么频繁的洗,费不费水先不说,皮不得洗掉几层?
他身上到底有什么脏东西啊!
暗骂了几声,谢晚宁也迈腿准备下车,然而刚走几步,却突然听得身后有一道清亮却又带点沙哑的声音,“姑娘,这马要喂吗?”
是个小马倌儿。
他着一身几乎褪色的棉布长衫,微微弓着身,肩上斜挂着一卷麻绳,后腰别着把马鞭。
“喂!”叶景珩的侍卫已经将马鞭丢了过来,“喂饱些,记得用精粮。”
那小马倌赶紧躬了躬身,立刻接过缰绳。
他转身,面容在驿站那微弱的月光下被照亮,露出极淡的唇色,以及那眼尾的褐色小痣。
谢晚宁脚下一动。
“站住!”
那侍卫横臂一拦,狐疑地盯过来:“你去做什么?”
“反正你家爷现在在楼上沐浴,一时半会儿用不着我伺候,”谢晚宁转首一笑,“我对喂马倒挺感兴趣,不如让我也去瞧瞧?”
侍卫眉头一皱,本能地想要拒绝,可话到嘴边又迟疑了——
他们今日私下里议论,主子折磨这丫头这么久,却没有如以往对待其他刺客那般杀了她,今日竟然还让她与他同乘一辆马车,想来多多少少对这丫头还是有些不同的。
他没必要在这样的小事上面得罪人。
而且……
他的目光在谢晚宁身上一扫。
这丫头虽然很是坚韧,但终究真气被主子封住,四周又有兵卒把守,这宁州已近边关,盘查格外严苛没有令牌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她又能翻出什么花来?
“别乱走,”侍卫最终冷哼一声,收回手臂,“半刻钟内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