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沈玉楼的叮嘱,一路上,赵四郎吃的都是放在最上面的猪肉大葱馅的包子。
后面又想到自己这一去宁州,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家去,将来很长一段时间,怕是都吃不到沈玉楼做的饭了,所以他格外珍惜包袱里面的这些干粮,都舍不得多吃。
这就导致,他都到宁州府城了,才将那些猪肉萝卜馅的包子吃完。
现在,当他拿出那些沈玉楼叮嘱他最后再吃的包子,一口咬下去,却不是美味的包子馅,而是硬邦邦的一坨,险些没把他牙齿崩坏。
掰开一看才发现,里面包的不是包子馅,竟然是一锭胖乎乎的金锭子。
他连忙将剩下的几个包子全都掰开查看。
这一看就愣住了,因为剩下的几个包子,个个暗藏乾坤,里面包的都是金锭子。
还有两个包子里面包的是一对金耳铛和一颗珠子。
这些东西他都见过。
是那日陆老夫人赏给沈玉楼的。
赵四郎捂着怀里的这些东西,终于明白沈玉楼为何叮嘱他最后再吃这些包子了。
他忍不住红了眼圈。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忽然飘入耳中。
“让开让开,赶紧让开……前面的那个人,赶紧给我让开,想死是吧!”
语气十分不友善。
赵四郎呼出口长气,扭头朝身后望去,就见一辆马车从夜色中疾驰而来。
赶车的车夫是个中年男子,一手扯着缰绳,一手挥舞着马鞭,用力抽打在马屁股。
拉车的马儿吃疼,发出一声嘶鸣,跑得更快了。
赵四郎皱眉,连忙牵着自己的马躲到边上避让。
几乎就在他躲开的下一刻,马便冲到了他跟前。
车夫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用鞭子指着他骂骂咧咧道:“大半夜的还在街上游荡,一看你就不像个好东西……别再让老子看见你,不然老子弄死你!”
说完,又用力甩了一下马鞭。
也不知道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那马鞭甩起的时候,鞭尾好巧不巧地从赵四郎的脸颊上擦过。
得亏赵四郎反应迅速,不然脸颊上面非得挨一鞭子不可。
可他是避开了,他的马却受到了惊讶,不安地扬蹄嘶鸣。
赵四郎连忙搂住马头安抚,眉头却是深深皱起。
几年没来宁州,府城的风气现在已经这么差了吗?竟然敢有人当街纵马伤人。
正想着,眼睛看到什么,赵四郎的瞳孔骤然一缩,连忙翻身上马。
他骑的是张阿武送给他的那匹马,算不上是千里良驹,但胜在年轻体壮。
主要是他的骑术也好。
大马驼着赵四郎风驰电掣般疾驰而出,很快便追上了先前那辆马车,又超过去,然后赵四郎弯腰单手一朝,一把捞起拉车的老汉。
然而架子车却留在了原地。
那老汉方才险些被马车撞到,现在又被赵四郎捞起来夹在腋下,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直到赵四郎将他放地上,他扭头看见自己的车被撞翻,一车的菜蔬骨碌碌散落一地,有好些还被马蹄践踏得不成样子,老汉这才缓过神,拍着大腿扯开嗓子嚎:“哎哟,我的菜,我的菜啊——啊!”
老汉忽然发出一声惨叫。
赵四郎刚安抚好自己的马,听见这声惨叫,连忙回头朝老汉望去。
就见先前险些甩了他一鞭子的车夫,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正挥舞着鞭子,气咻咻地往老汉身上抽。
一边抽还一边骂。
“老不死的东西,我家爷的道儿你也敢挡,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骂完,又要一鞭子打下去。
老汉吓得连忙弯腰抱住脑袋。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却没落在身上。
他狐疑地抬眼望去,就见他头顶上方杵着一只手掌。
手掌里还握着那根本来要打在他身上的鞭子。
车夫见又是赵四郎,立马将脸一沉,狞声喝道:“哪里来的愣头青!赶紧松手!不然老子连你一块儿收拾!”
说着,用力将鞭子往回抽。
鞭子纹丝不动。
好像另一端坠着一座大山。
车夫诧异地又看了眼赵四郎,不信邪似的加大力道,挣得头脸通红。
结果赵四郎这个时候却松手了。
那车夫收力不及,一个后仰摔倒在地上,龇牙咧嘴,半天爬不起身。
坐在马车里的人撩开车帘,不耐烦道:“怎么回事?怎么不走了?”
那年轻车夫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捂着摔疼的屁股,一手指着赵四郎道:“爷,这狗东西故意挡道!”
车里的人撩起眼皮望向赵四郎。
赵四郎刚好也朝他望过去。
街道两边铺子的屋檐下大多都挂着灯笼,视线虽不至于清明,但也足够将人的五官看清楚。
赵四郎望着马车里的人,瞳孔一点一点的缩起。
马车里的人,是他那好二叔。
当初,就是这位二叔最先跳出来侵夺他们的家产。
因为有了赵二叔的带头,其他几位叔伯才变得肆无忌惮,如饿狼一般扑向他们。
那些从来没忘记的记忆一一在眼前浮现。
赵四郎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
当初他被迫离开家乡的时候,还是个刚刚开始留头的小少年。
如今小少年身高腿长,早已不复当初的青涩和稚嫩。
赵二叔显然没认出这是他那小侄儿。
眼见赵四郎目光冷沉地望着自己,赵二叔拧眉不悦道:“有人当道,你就直接撞过去,撞死了我负责,一条贱命而已,老爷我还买得起。”
话是对车夫说的。
然而眼睛看的却是赵四郎。
很明显,他口里说的贱命,是指赵四郎。
赵四郎都打算将人从车里拽出来了,闻言,他忽然松开拳头,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这模样落在赵二叔眼里,便是害怕示弱的表现。
赵二叔得意地哼笑了声。
结果还没笑完就被赵四郎捏住了下巴。
赵二叔蓦地瞪圆眼眸,一声“大胆”还没喝出口,就见赵四郎忽然抬起手掌,一巴掌拍在了他家马的屁股上面。
今天接连吃鞭子,本就烦躁不已的马儿吃痛,猛地往前蹿去。
赵二叔猝不及防,先是下巴重重磕在车窗上,又被颠得从凳子上摔下去,脑袋哐当一下撞在车壁上。
马车里立时传出赵二叔杀猪般的嚎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