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VIp贵宾厅的灯光刻意调暗了几分,大幅落地窗外航班起起落落,引擎的轰鸣被隔音玻璃滤得几乎无声。
江获屿躺在单人沙发上,手腕上的机械手表指针重叠,堪堪过了午夜12点。
在看到人事任命通知的第一时间,他便向温时溪道了喜,不过她好像在忙,直到11点多才回复。
10分钟之前他们刚结束聊天,聊天页面最后一句话还是他的【晚安】。
江获屿的航班将在凌晨3点40分起飞,他把西装外套盖在脸上,眼睛一闭就睡过去了。
电子航班表无声地翻动着,红光在凌晨两点的寂静里格外刺眼。西裤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他摸索着按下接听键,林渊的声音从听筒里钻了出来,“江总,该起来准备了。”
“好。”喉间还梗着没化开的睡意。他支起身子,想到林渊刻意压得极低的嗓音,突然笑了一下,觉得他有时候也挺好玩的。
盥洗室里,水温没调好,热水冲下来烫得他一激灵。明明是自己操作不当,心里却把整个机场都骂了一遍,“洗个澡还要另外付费,奸商!”
剃刀刮过下颌,露出泛青的胡茬,镜中人的轮廓霎时锋利起来。江获屿系好温莎结,整了整袖口,唇角微扬,觉得自己肯定能迷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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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客关系办公室,晨光穿过百叶窗的栅格,在米色地毯上烙下一排排整齐的光痕。徐月芹和温时溪交接完工作后,便伸手在她手臂上拍了拍,“这里以后就交给你了。”
温时溪笑粲然,用力点点头,“放心吧。”
徐月芹走后,之前团队的人就围到了温时溪的身边,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恭喜”。
温时溪学着徐月芹方才的模样,拍了拍李逸威的肩膀,“这个团队以后就交给你了。”
论资排辈,李逸威被提拔为VIp宾客关系经理,以后VIp客人那些乱七八糟的投诉就全权交给他处理了。不到万不得已,温时溪绝对不想再面对这些人。
李逸威也学着温时溪刚才的样子,用力点点头,“放心吧。”手臂立刻挨了新任宾客主管一巴掌。
闹了一会之后,就各自回到岗位上去了。温时溪在电脑屏幕上看到了三项待办事务,其中“翡丽酒店集团50周年庆”前面标了三颗星星,是最为主要的任务。
下周四便是这个重要的日子,关于周年庆的部署工作其实已经进行了一大半,按理说不会在这个节骨眼把徐月芹调走才对,只是前厅部毫无预兆地被猎头挖走了两位管理人员,客户部总监实在没办法才临时做了这样的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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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客主管这个位置本来打算从别的分店调任有经验的人过来暂管,是徐月芹力荐了温时溪,“总监,我认为温时溪完全有能力胜任。”
“她工作能力确实不错。”客户部总监Lucas指节撑着下巴,“只是入职时间不到半年,执行做得不错,战略部署恐怕悬。”
徐月芹坚持,“温时溪入职时间虽然短,却解决了两起重大危机事件,南非酋长的戒指、臻品珠宝展的项链。”
“这是没有任何人指导的情况下,都是她独自解决。”顿了顿,“况且整个VIp宾客关系团队在她带领下,投诉率相较之前有了明显下降,恰恰能证明她有这个战略部署的能力。”
Lucas独自坐在办公室里翻看温时溪的简历,看到她是从心豪跳槽过来的也放心了一些,至少两三年内不用担心她会再跳槽,毕竟再来一次竞业协议,谁都受不了。而且还单身,也不会突然请婚假、产假的。
考虑了一晚上之后,他决定采纳徐月芹的意见。他是这么想的,先将就着用吧,要是实在不行再从别的地方调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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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的玻璃墙外,江获屿的影子就这样突然出现在视线里。温时溪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抬起了头,只是某种无形的引力牵动了视线。
两人的目光穿过透明的屏障,在空气中无声相撞,在胸腔里激起一阵细密的震颤。
三天时间她做了很多事。蜂王浆冲了三次,午饭吃的是芹菜炒肉,新加坡的天气预报说会下雨她带了伞……都是些轻飘飘、微不足道的动作,却在他经过瞬间,这些零碎忽然就有了重量。就像怀里捧着一碗红豆,走得太急,洒了几粒,低头去捡时,才发现满地都是暗红圆点,一直蜿蜒到他鞋尖。
她突然意识到,江获屿不是离开了三天,而是只有两天半。原来思念是这般斤斤计较,两天半便是两天半,不肯四舍五入。
江获屿发信息说【来一下。】
她盯着那个句号看了许久,太圆了,圆得像轮满月。想说的话在舌尖转了三圈,最后只回了一个:【嗯。】
她数着步子走过去,嗡嗡作响的灯泡,暗红色的消防箱,有点掉漆的门牌……走廊里的细节突然变得吵闹。
她有点后悔出来之前没有先检查口红掉没掉?发型乱不乱?可现在检查太晚了,江获屿就站在那里,走廊尽头的窗边,半边身子沐在上午九点的光里,笑意从眼角漫出来,缓慢地淌到嘴角。
“江总。”
江获屿微微撅了一下嘴表达他对这个称谓的不满。他忽然往右侧了侧身,西装前襟被光照得透亮,似乎是为了让她看清胸口盘绕的“新花样”。
Jose balli的金属西装口袋巾,一只手工纯银鳄鱼生动得仿佛要从口袋里爬出来。他往前挺了挺胸,挑了挑眉,“看,可爱吧~”
她鼻尖逸出一声轻哼,“花里胡哨。”尾音黏着蜜,在光里拉出金丝。
他胸口的那只小鳄鱼突然活了似的,金属爪子扒着口袋边缘又往上蹿了蹿,“两天没听你骂我花里胡哨,”他转过来,金属光泽晃了她的眼,“浑身难受。”
他往前逼近了半步,“再骂一句~”温时溪在他胸口推了一把,“就不。”
江获屿带着浓重的鼻音哼哼两声,“温主管现在脾气好大。”声音黏黏糊糊地拖在尾音上。
“一直都这么大。”她扬起下巴的弧度忽然僵住,方才在光里没看清,此刻才发觉他眼底泛青,声音突然就软了下来,“你快进去休息一下吧。”
“我刚回来你又要赶我走。”
温时溪耸耸肩,“你想站在这里休息也可以。”语气平静,不想再纠缠,只想让他尽快回办公室睡一觉。
江获屿用食指和大拇指微微捏住她的衣角晃了晃,“那我睡醒可以找你吗?”
“再说吧。”她别过脸,看见玻璃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
江获屿像是突然像只讨到零食的大型犬,眼睛弯得像弦月,“那我睡半个小时。”
她故意板起脸,“下班前都不要找我。”
他得寸进尺地倾身,“是不是下班后就可以呀~”
温时溪终于没忍住,长长呼出一口气,“少跟我……”尾音还没落下,就被他带着狡黠的笑意堵了回去。干脆一把将他推进办公室,门关上前还听见他带着鼻音的嘟囔:“主管好凶啊……”
温时溪用手背插着腰,凶巴巴地对着门板隔空咬了一口。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陆凌科发来的信息:【Jasper是不是回来了?】
她想到早上陆凌科说要找江获屿喝酒,指尖在屏幕上按得飞快:【没有啊,可能得明天。】
陆凌科:【我刚好像看到他了。】
【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