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门的刀光,终南山的风】
长安城的天,在先天二年七月热得像个蒸笼。大明宫北门的玄武门下,左羽林大将军常元楷擦了把汗,铠甲里的衬衣早就湿透了。他啐了口唾沫,对副将李慈嘀咕:“这鬼天气,太平公主非说拖到初四动手,再熬一天老子要熟了!”
他不知道的是,一墙之隔的兴庆宫里,李隆基正把冰镇酸梅汤递给高力士。这个28岁的皇帝笑得像只狐狸:“姑姑(太平公主)总嫌我年轻,却不知年轻人最熬不得夜——传令王毛仲,今夜子时动手。”
《资治通鉴》卷二百一十记载得清楚:七月初三夜,玄宗率郭元振、王毛仲等自武德殿出,先斩常元楷、李慈于虔化门。这事儿要搁现在,相当于国安局长带着特种部队突袭了武警司令部。
【朝堂上的血腥早朝】
次日五更,大明宫紫宸殿。宰相萧至忠捧着象牙笏板正要出列,突然发现同僚岑羲的官袍下摆沾着血渍。他还没想明白这血是谁的,就听见殿外羽林军哗变般的脚步声。后来《旧唐书》写这段特别黑色幽默:“至忠方欲奏事,闻兵声,趋出,为乱兵所杀。”
最惨的是窦怀贞。这位娶了韦后乳母的“国赩”(赩即乳母丈夫,时人讥讽为“皇后阿爹”),听到风声就往城郊跑。结果被追兵堵在渭水边,情急之下解下裤带挂在柳树上——可惜裤带质量太好,吊了半个时辰还没断,最后还是被补刀的士兵戳成了筛子。
【终南山的最后三日】
太平公主在终南山香积寺摔碎了第三个茶盏。她望着山下的长安城火光,突然想起四十年前母亲武则天的话:“太平啊,你要记住,皇权这杯酒,要么一口饮尽,要么半滴不沾。”三日后,当赐死的白绫送到面前时,这位曾权倾朝野的镇国公主,倒是把《金刚经》最后一页抄完了。
《新唐书·诸帝公主传》冷冰冰记着:“主闻变,亡入南山,三日乃出,赐死于第。”但终南山的老和尚们传说,那夜山间松涛声格外凄厉,像极了垂死凤凰的哀鸣。
【含元殿的新日出】
十月初三的含元殿大典,姚崇的朝服熏了十遍香还是盖不住火药味——这位新晋宰相刚带人炸了洛阳三百座私庙。他捧着《十事疏》上殿时,瞥见阶下跪着的吐蕃使臣正在偷瞄金吾卫的新铠甲。史书没写的是,姚崇当时心里正骂娘:“格老子的,拆庙容易建庙难,明年春耕前得把寺院的地分给流民…”
龙椅上的李隆基可没空走神。他盯着“开元”二字匾额,忽然想起二十岁时看到神龙政变的血腥场面。此刻阳光穿透云层洒在丹陛上,他眯起眼对高力士轻笑:“力士啊,你说这‘开元’的年号,能比姑姑的‘镇国’名头响吗?”
《唐会要》卷一的记载很官方:“开元元年十月,上御含元殿受朝贺,大赦天下。”但敦煌残卷里有个小吏日记写道:“是日有白雀栖殿角,圣人掷三勒浆赐群臣,姚相饮呛了,喷了张说满脸。”
【岭南的荔枝与北疆的狼烟】
同一片天空下,被贬岭南的裴伷先正啃着荔枝骂街:“他娘的,老子刚平了冯子猷的叛乱,朝廷就给个广州司马?”荔枝核吐在珠江里,惊起一滩鸥鹭。他不知道的是,凉州城头的郭元振也在骂娘——突厥使者送来十车羊皮,非要换《孙子兵法》的抄本。
《旧唐书·郭元振传》记载:“时突厥默啜强盛,元振于甘州南境置和戎城,北界置白亭军,控其要路。”但戍卒们的野史更生动:某夜突厥探子偷营,被郭大将军用烤羊腿收买,结果吃撑了跑不动被活捉。
【梧桐与墓碑】
长安西郊的乱葬岗,野狗刨开了武攸暨的坟。老太监带着小徒弟来收尸骨时,听见小童问:“公公,太平公主的墓在哪呀?”老太监指着终南山方向:“哪有什么墓哟,圣人在她埋骨处种了棵梧桐,说是镇邪——不过昨夜雷劈了半截树干,你猜怎么着?树心里渗出的汁液,红得跟血似的。”
《资治通鉴》在此年最后一行写道:“开元之初,拨乱反正,贞观之风,一朝复振。”但大明宫屋檐下的麻雀们知道,真正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考据说明】
1. 政变时间:据《二十史朔闰表》,先天二年七月初三确为公元713年7月24日;
2. 赐死细节:太平公主自尽方式,本文采用《资治通鉴》“赐死于第”的客观记述;
3. 姚崇拆庙:《旧唐书·姚崇传》载其“命有司隐括僧徒,以伪滥还俗者万二千余人”;
4. 突厥换书:突厥求取典籍之事见《册府元龟·外臣部》,唯求《孙子兵法》为文学化处理(实际所求包括经史);
5. 气象记录:唐代《开元占经》载先天二年七月“大热,渭水竭三日”,与文中天气描写相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