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惊蛰】
长安城的柳絮扑簌簌落在兴庆宫的琉璃瓦上,李隆基提笔在诏书上勾了个朱圈,笔锋一滞,墨迹在“改年为载”四字上晕开。
“尧舜称‘载’,朕效古制,有何不可?”他瞥向阶下的李林甫。
宰相伏身如虾,声如蚊蚋:“陛下文治直追上古,此乃天命所归!”
朝堂上一片附和,无人敢提关中新添的逃户册——土地早被权贵兼并,农户扛着锄头躲进了终南山。
(注:改元为载确为天宝三载正月事,见《资治通鉴》卷215)
同日,范阳城的雪刚化尽。
安禄山捧着金鱼符踏入节堂,一屁股坐上裴宽的旧胡床,压得榫头吱呀作响。
“憨奴!给圣人备的‘忠礼’可齐了?”他踹了脚跪地的奚人俘虏,三千人颈系红绳,如待宰羔羊。
副将严庄凑近耳语:“雄武城的弩机已藏入地窖。”
城头戍卒望着南去的献俘队,啐了口唾沫:“胡儿养得比马还肥,迟早踏破潼关!”
(注:安禄山兼范阳节度使于天宝三载三月己巳,雄武城为其囤兵据点,见《旧唐书·安禄山传》)
灞桥驿外,李白解下御赐的金符,掂了掂,反手抛入渭水。
“金龟换酒尚嫌俗,不如一掷听个响!”他仰头灌尽葫芦里的残酒。
贺知章的白须被春风吹得乱颤,拄杖叹道:“子非庙堂器,当为谪仙人。”
马蹄声远,长乐坡上只剩老仆嘀咕:“贺监昨夜擦剑做甚?莫不是还想学少年时斩了这浊世?”
(注:李白赐金放还、贺知章致仕均在天宝三载春,赠言化用杜甫《饮中八仙歌》及贺知章晚年诗作)
【秋月胡尘】
洛阳天津桥的酒旗被西风扯得猎猎作响。
杜甫攥着落第的诗卷缩在角落,忽听一声长笑破门而入——
“会须一饮三百杯!”李白甩出金袋砸在柜上,“今日酒钱,某请了!”
酒过三巡,李白抓过杜甫的《望岳》,朱笔圈中“荡胸生层云”,拍案大笑:“此子胸中块垒,更胜某的《行路难》!”
窗外驼铃叮当,回纥使者正押着突厥金冠过市,马镫上汉文“朔方监造”隐约可辨。
(注:李杜洛阳初逢于天宝三载秋,回纥骨力裴罗灭拔悉密部后受封怀仁可汗,见《新唐书·回鹘传》)
【冬夜宫深】
太真观的白玉阶结了层薄冰,杨玉环捧着《霓裳谱》踏入丹房,道袍下露出一截金丝履。
“妾为窦太后祈福,自当清修。”她垂首接过玄宗亲赐的紫玉冠,却瞥见案角搁着半盘荔枝壳——岭南贡品,跑死三匹快马才赶在岁末送来。
兴庆宫的暖阁里,李林甫将考课簿扔进火盆:“寒门刺史?不如多用安禄山推荐的胡将!”
火苗蹿起时,安禄山正伏在龙榻前泣告:“太子私蓄甲士,臣愿为陛下守夜啊!”
(注:杨玉环天宝三载十一月入道,李林甫专权、安禄山诬告太子均符史实,见《资治通鉴》卷215)
章末评:天宝三载的盛世如琉璃盏,日光下璀璨夺目,裂痕却在背光处悄然蔓延。李白醉眼中的长安,安禄山马鞭下的范阳,杨玉环道袍裹着的荔枝香——这些碎片终将在十年后轰然崩裂,而此刻,无人听见那声细碎的冰凌坠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