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小世子的手紧了紧,他软乎乎的小身子在我怀里蹭了蹭,糖渍蹭得我颈侧发痒。
可那缕腐臭却像根细针,扎得我后槽牙直酸——祁承安散了,但这腐气分明是从更深处渗出来的,和他身上那股子阴煞气同源,却更沉、更老,像在地下埋了几十年的烂树根。
\"阿琛。\"我抬头看祁煜琛,他眉峰上还凝着血珠,剑穗被山风刮得缠在手腕上。
暗卫们举着火把围过来,火光映得他眼底发沉,\"西北方那片山坳,是祁家祖坟的后坡。\"
他没接话,却伸手替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角。
指腹擦过我耳后的时候,我才发现他掌心全是冷汗——他伤得比我想的重。
方才那一战,他替我挡了祁承安最后那道黑雾,左肩的衣料早被灼成焦黑,血正顺着手臂往下淌,在青石板上滴成蜿蜒的红线。
\"母妃看!\"小世子突然拽我衣襟,他肉乎乎的手指指向暗卫头领,\"叔叔给我糖糖,说等打完坏人,带我去买糖葫芦!\"
暗卫头领被他说得耳尖发红,慌忙从怀里摸出颗蜜饯递过去:\"小世子乖,属下去牵马车,您跟李妈妈先回府——\"
\"不!\"小世子立刻抱紧我脖子,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阿宝要跟母妃一起打坏人!
阿宝咬过坏人的手手,可疼了!\"
我喉头发哽,低头亲他沾着糖渍的额头。
这孩子被祁承安掳走时才刚满三岁,被救回来时小胳膊上还留着青紫色的指痕,偏生要装成小英雄。
我摸了摸他后颈,那里还带着我今早给他系的平安符,用灵泉泡过的艾草线缠着,能挡阴煞。
\"阿宝最勇敢。\"我轻声哄他,\"但母妃要去的地方有脏脏的风,会吹得阿宝打喷嚏。
不如先跟李妈妈回府,让厨房炖你最爱的蜂蜜梨膏?\"
小世子扁了扁嘴,黑葡萄似的眼睛在我和祁煜琛之间转了两圈,突然伸手戳祁煜琛的伤口:\"父君疼疼,阿宝给吹吹!\"
祁煜琛倒抽一口冷气,却笑着弯腰让他碰:\"阿宝吹完,父君就不疼了。\"
小世子立刻鼓着腮帮子往他伤口上吹气,吹得太急,自己先打了个喷嚏。
暗卫头领趁机上前,李妈妈也从后面接过孩子,小世子还在挣扎着挥小胖手:\"母妃要赢!
父君要赢!
阿宝等你们——\"
声音渐渐被马蹄声淹没。
我望着马车消失在山道尽头,手不自觉地攥紧袖中玉牌——那是神秘空间的入口,灵泉的凉意透过玉牌渗进掌心,像在给我压惊。
\"清儿。\"祁煜琛的声音就在耳侧,他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后,带着血锈味的体温裹住我,\"那腐气又浓了。\"
我深吸一口气,果然,风里那股子烂桃核似的腥气更重了,还混着点若有若无的香灰味——祁家祖坟的守墓人每日辰时三刻会烧三柱香,此刻刚过未时,香灰该是凉的,可这味却带着焦糊气,像被阴火烤过。
\"走。\"我反手握住他未受伤的手,玉牌在掌心发烫,\"我空间里的灵泉能镇阴煞,你跟着我。\"
我们沿着腐气追了小半个时辰,山道越来越陡,火把照出路边歪歪扭扭的墓碑——祁家旁支的祖坟到了。
再往前,透过松树林能看见座青瓦石墙的院子,是守墓人的屋子,可此刻门窗紧闭,连灯笼都没点,像座空宅。
\"有人。\"祁煜琛突然拽住我,他的剑已经出鞘,剑尖微微发颤,\"房梁上。\"
我抬头,月光透过松枝漏下来,照见房梁上蜷着个玄衣身影。
他垂着头,长发遮住脸,可那股腐臭正是从他身上涌出来的,比祁承安的更浓十倍,混着股陈年血渍的腥甜。
\"祁承安?\"我眯起眼,可那身影的身形比祁承安壮实些,肩宽得像座小山。
他缓缓抬头,月光落在脸上——哪有什么脸?
整张面皮都烂成了红白色的烂肉,蛆虫在眼眶里爬,露出白森森的眼骨。
可他的瞳孔还在,是两颗幽绿的鬼火,直勾勾盯着我和祁煜琛。
\"是煞灵!\"我心头一凛。
祁承安养煞灵,原来这才是他养的大的!
之前那个不过是替死鬼,真正的煞灵是用祁家祖坟里的尸骨养的,吸了几十年怨气!
\"木婉清......祁煜琛......\"他开口了,声音像两块破瓦相碰,\"你们毁我替身,今日便拿你们的血祭煞!\"
他抬手的瞬间,脚下的青石板\"咔嚓\"裂开,无数白骨从地里钻出来,骨头上还沾着烂布条——是祖坟里的尸骸!
我立刻捏碎袖中玉牌,空间里的灵泉\"哗\"地涌出来,在我们周围凝成水幕。
白骨撞上来,立刻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化成一滩黑血。
\"清儿,用灵泉护着我!\"祁煜琛低喝,他的剑突然泛起金光——那是我之前渡给他的灵泉力量,混着他自身的浩然剑气。
他挥剑劈向煞灵,金光所过之处,白骨成灰,连腐臭都散了三分。
煞灵尖叫着后退,鬼火似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恐惧,可更多的是疯狂。
他张开双臂,烂肉簌簌往下掉,露出里面黑红的筋络:\"你们以为能挡得住?
我吸了祁家七十二口的怨气,连地脉都被我啃穿了——\"
\"地脉?\"我心里\"咯噔\"一下。
祁家祖坟建在\"回龙脉\"上,地脉断了,祁家的风水就毁了。
难怪这几年祁家总出怪事,二房家主暴毙,三房被诬通敌,原来都是这煞灵搞的鬼!
我指尖掐进掌心,空间里的灵植突然躁动起来——那株千年人参在空间里抖着叶子,我心领神会,念头一动,人参的精气顺着灵泉涌进我体内。
顿时,我感觉浑身轻快,连祁煜琛的伤都通过相握的手传到我这儿,被灵泉缓缓治愈。
\"阿琛,合招!\"我喊他,我们的手交握得更紧,灵泉和剑气在掌心交融,化作一道白金色的光刃。
煞灵还在念咒,可他的声音越来越哑——灵泉的雾气已经裹住了他的喉咙。
光刃破空而去,直接穿透他的胸口。
他低头看着胸前的窟窿,烂肉里突然爆出无数黑虫,尖叫着要往我们这儿扑。
\"空间!\"我大喝一声,雾气突然凝成旋涡,黑虫全被卷了进去。
空间里的灵泉最喜吞噬阴邪,黑虫一进去就冒起青烟,转眼连渣都不剩。
煞灵的身形开始透明,鬼火似的瞳孔终于熄灭。
他最后看了我一眼,烂肉咧开,露出森白的牙齿:\"你们以为......赢了?
真正的......\"
话音未落,他就像被风吹散的灰,彻底消失了。
山风突然静了。
祁煜琛的剑\"当啷\"落地,他扶着墓碑喘气,额角全是冷汗。
我赶紧扶住他,灵泉不要钱似的往他体内灌——他为了这一击,几乎抽干了全身的力气。
\"清儿......\"他突然抬头,眼神发直,\"你听见了吗?\"
我屏息。
远处,从更深处的山林里,传来一阵笑声。
那笑声像个女人,又像个孩子,尖尖的,带着股说不出的阴鸷,在空山里荡出层层回音。
我和祁煜琛对视一眼,他的手在我手心里收紧。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住,松树林里响起沙沙的声响,像有无数人在踮着脚走路。
那缕腐臭,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