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神话中有一个故事。一位美少年纳西司自己羡慕自己的美,常伏在井栏上俯看水里自己的影子,愈看愈爱,就跳下去拥抱那影子,因此落到井里淹死了。
每每这时,丁群就像得了“纳西司病”,总是自我感觉良好,认为自己很帅。
为了阻止他跑到我这头来,我会使劲搂着他的双脚,不让他动弹,搂着搂着,他也接受了一人睡一头,因为,每次搂着搂着,他冰凉的脚就慢慢热乎起来,他变得舒服惬意了。第二天醒了,他还不愿意起来,非常满足地说,“靠,媳妇,跟你一起睡真舒服。”
可能,这就是抱团取暖吧,让我们彼此这个寒冷的冬天不太冷。
我们就这样一个被窝睡到我家教结束,居然一直相安无事,可见我对他是多么的没感觉。
也正是我的这种无欲无求,才让他毫无芥蒂的放肆着他的放肆。
进被窝,他会先到我这头,放肆地搂着我,或者用宽大的手搓着我的双手,说,“媳妇,快给我暖暖手”。暖热后,我要他去那头睡,他过去后,又会说,“媳妇,快,搂着我的脚。”
回去的前一天晚上,我拿着家教的工资请他吃饭,还喝了白酒,白酒没喝完还带回宿舍喝,喝得两人都头昏沉沉的,酣然沉睡于深深的黑暗中。
醒来,我们又抱在一起了。
我说,“你是不是亲我了。”
丁群突然亲了我一下,还故意用胯下顶了顶我了,嘿嘿地笑,说,“咱俩这样算不算搞同x恋。”
我说,“只要彼此没爱上,就不算。”
丁群说,“那你爱上我了吗?”
我说,“没有。”
丁群恨恨地说,“我多帅啊。”
我说,“你希望我爱上你啊。”
“哈哈,还是算了。”丁群摸了摸我的耳垂,笑嘻嘻说。
我们一起坐火车回家过年,火车到我们那个市是晚上10点多,我们只好找个小旅店住一宿。
我们一起出去吃饭,还喝了点酒,吃完饭,便回旅店洗澡,上床睡觉。
可能怕我提出一人睡一头,一上床,他就主动说,媳妇,晚上咱俩还是睡一头吧。
我们真睡一头,他还是在后面抱着我,抱得很紧,一直贴着我睡到天亮。
还好,这次我们没正面搂一起。
外面天很冷,还下着大雨,窗户玻璃上雨泻如注,看上去就像一张泪眼模糊的脸。
但我们的被窝暖暖的,我说我得起床了,早点去客运站赶回县城的早班客车。他用宽大温暖还有力的手抓着我的手,不让我起身,说,“回去那么早干什么,坐下午的车回去也行啊。”
我们就真得一直躺着,听着雨水滴滴答答的声音。
这种状态真的好奇怪,丁群明明是个直男,我也明明对他没这种想法,但两个男人就能一直在一个小旅店的被窝里躺着,什么也不干,就这样直直地躺着,说说话。
日高睡足犹慵起,小阁重衾不怕寒,两个人一直躺到雨停了,太阳光像梅花鹿的斑纹钻进来,他才恋恋不舍起来,伸着懒腰说,“哎呀,真舒服,一直躺着该多好。”
分开时,天是冷的,呵气成霜,他突然拉着我的手,嘴前哈着一团白气说,媳妇,“干脆上我家过年吧。”
我说,“被窝还没暖够啊。”
他嘿嘿地笑,说,“是啊,我就想要你帮我暖被窝,家里更冷。”
“哈哈,”他笑得很放肆。
我只在家呆了四天,便早早回了学校。我和初三那个家长定好了会早点回去。
这个春节我没看见冬冬,我问过伯父,伯父说他也不知道冬冬在哪。
显而易见,冬冬失踪了。
虽然我父亲的离开给我和我母亲带来了持续的伤痛和打击,但显然,对冬冬的打击更大,他需要时间去消化,我得给他这个时间,我相信,他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丁群一直没有回学校,直到开学了也没见他返校。
我去找辅导员,辅导员说丁群报完道就去医院了,他父亲转到省人民医院住院。
我急切赶去省人民医院,找了好久才找到丁群父亲的病房。
我看见丁群抱着头,痛苦地在稿子上写着。
看见我,他站起来,把稿子揉成一团,嗫嚅说,你来啦。
这才知道,丁群的父亲得了肺癌,在市里医院住了一段后,转到了省城,准备做手术,医生说,趁未大面积扩散,赶紧手术,等扩散了就来不及了。
但丁群家里根本拿不出那笔钱,连在市人民医院住院和转到省人民医院的那些费用,都是七拼八拼凑的。
本来,丁群还指着那篇改了十几遍的稿子能先帮着交个住院费,却遭一次次退稿,重大的压力让他彻底崩溃。
走廊的楼梯,他把稿子撕碎,撒向空中,喊着,去他妈的稿费。
突然,他坐在走廊楼梯的台阶上,抱着双膝嘤嘤地哭起来,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我紧紧搂着他,就像一起睡觉他搂着我那样。
我把这半年做家教和当服务员赚的钱全部拿出来,塞到他手里。
我说,“不够再一起想办法。”
丁群拿着钱,颤抖着身子问,“都给我了,你怎么办。”
我说,“先不要考虑我,救你父亲的命要紧。”
丁群突然抱着我,叫了一声“媳妇”,就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我这点钱还是不够。
丁群也无计可施,他的那些亲戚,能伸手的早伸完手了,不能伸手的,张口也没用。
后来,还是我向我母亲要了点,又向我二姐要了点,再向邓怡美,包括小雨,都借了点,才勉强凑够。
我把凑来的钱给丁群,他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接,我安慰他,“什么也不需要多说,救命要紧,快拿去医院吧。”
丁群走后,我自已却忍不住流泪。
我曾暗暗跟自己发誓说,我要通过自己的努力,不会再向母亲伸手要一分钱。
如今,这钱给了丁群,我的学费和生活费还得伸手向家里要,我母亲又得节衣缩食了。
出院后,丁群送他父亲回了家,再返回学校时,他瘦了一大圈。
我为他接风,请他去我当服务员的那家小饭馆吃饭,我想给他点几个肉菜,给他补补,但他就要了一盘豆腐、一碟花生米和一瓶二锅头。
我们都不会喝酒,很快就喝得酩酊大醉,相互搀扶着回宿舍。到了图书馆的台阶,他坐了下来。
对亲人死亡的惧怕是一种非常隐私的个人感情。
成年后,我们对隐藏的个人感情总是小心翼翼,丁群很少以伤感的情绪缅怀过去,但这个晚上,他再次敞开心扉,痛哭淋漓给我讲了很多,这也让我看到了他脆弱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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