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冷风徐徐。
永安侯府深处,宁凡立于回廊之中,望着庭中那株未开的海棠,心神飘远。
他刚从听雨阁回来,苏浅浅的话语仍回荡耳边:
“有些毒,只有大梁才有解。”
那声音婉转清淡,似无意之语,但宁凡听得分明。
这女子,不简单。
苏浅浅不仅识毒,还随身携带解药。
若非她与刺客有关,就是她早知会发生此事。而她又为何对自己展示这一切?
是威胁,还是试探?
宁凡沉默良久,才轻声道:“暗一。”
“属下在。”一道影子从黑暗中浮现,恭敬跪下。
“刺客身上有什么发现?”
“在他左臂衣缝中,藏有一只药囊,属下已送交阁中鉴定。”
暗一顿了顿,继续道,“毒为‘裂心散’,三年前由大梁南疆炼毒宗师所制,大玄市面未曾流通。此毒仅大梁皇室和情报系统掌握。”
“还有呢?”
“还有一物。”暗一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袋,递上。
宁凡接过打开,一小块青色玉牌滑落掌心,玉牌上隐刻一个‘启’字。
“启字玉牌……”宁凡眼中微凝,“这是听雨阁的内牌?你从刺客身上搜出的?”
“正是。属下不敢擅动,直接带回。”
“听雨阁。”宁凡冷笑一声,“这不是大玄的势力。”
“是大梁。”暗一低声道,“据阁中资料,听雨阁为大梁皇族暗中培养的情报组织,布局多年,专门在大玄刺探与搅局。”
“所以,刺客出身听雨阁,而苏浅浅又恰巧拥有解药。”宁凡目光冰冷如霜。
“殿下要查她的身份?”
“不。”宁凡摇头,“她不会轻易暴露。她既敢出手试探我,说明她有十足的把握。我们若轻举妄动,反倒暴露了底牌。”
“那属下——”
“继续查。重点查朝中与大梁往来密切的几位大臣,尤其是兵部和工部。还有,把之前入京的所有江湖人都列一遍,与苏浅浅的活动轨迹比对。”
“遵命。”
“另外,把这块玉牌送去暗影阁,让他们查清此人在听雨阁中的层级与背景。”
“是。”
暗一化作黑影消失在夜色中,宁凡目光微垂,淡淡道:“棋局要动了啊。”
……
次日清晨,金銮殿内,钟鼓齐鸣。
朝堂气氛压抑,昨夜袭杀六皇子的消息已经在高层悄然传开。
众臣皆心中有数,却无人敢在朝上提及。
“王恒。”
“臣在。”丞相王恒迈步而出,神色沉稳。
“刺客之事,交由你查。七日之内,给朕一个交代。”
“臣领旨。”
宁龙神色平静,语气不急不缓,却让所有人都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王恒一躬到底,退回原位。宁凡站在下方,低眉顺眼,神色淡然。
而实际上,他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
“父皇这是明着让王恒查案,实则是在借刀试探我,甚至可能想从王恒那里获取我是否涉及其中的蛛丝马迹。”
“若王恒真心想查,恐怕连我也会被盯上。”
“可惜,父皇低估了我。”
……
朝会结束后,宁凡行礼退下,走出大殿。
刚迈出门口,就有一人悄悄靠近,是李公公。
“六殿下,陛下宣您前去御花园一叙。”
“哦?”宁凡眉头一挑,“父皇竟主动邀我?这可罕见。”
李公公笑眯眯地道:“陛下说,最近事务繁杂,未与六殿下好好说话,想谈谈心。”
“走吧。”
……
御花园,桃林深处。
宁龙穿着便服,坐在石桌旁,正煮着一壶茶。
“儿臣拜见父皇。”
“坐吧。”宁龙指了指对面座位。
宁凡规规矩矩落座,一身锦衣,神色清浅。
“这几日,朝中事务纷杂,朕未得空与你聊聊。”
宁龙轻抿一口茶,笑道,“你也大了,十八岁,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只知道在角落画阵法的孩子了。”
宁凡低头一笑,声音清和:“是儿臣不孝,让父皇担心了。”
宁龙叹了口气:“刺客一事,朕知有惊无险,心中却甚是不安。”
宁龙抬眼望他,眼神中既有试探,也有几分说不清的情绪。
“你觉得,朝中会有人与刺客勾结?”
宁凡心中微震,但面上不动声色,只低声道:
“儿臣不敢妄言。只是觉得,此事非小事,若不能查清,恐怕臣民人心动荡。”
“你……有什么想法?”
宁凡沉思片刻,缓缓道:“或许,该从那些对皇妃不满的人查起。”
宁龙轻笑,端起茶盏,“你倒是会说话。朕知道你聪明,也知道你在装傻。”
宁凡一怔,旋即低头笑了笑。
“你做得很好,至少到现在为止,朕还舍不得动你。”
宁龙语气轻柔,却似寒冰拂过。
宁凡拱手:“儿臣无甚抱负,只想护住母妃旧宅,守好一隅安宁。”
宁龙望着他良久,点了点头,“你先下去吧,好好休息。”
“儿臣告退。”
……
宁凡离开御花园,步伐从容,目光却深沉如海。
“装傻?”他低声冷笑,“若我真傻,母妃早就尸骨无存了。”
……
当夜,京城,丞相府书房。
王恒立于灯前,低头凝望手中密信。
“工部尚书之子,近日频繁出入西郊客栈,而该客栈曾为大梁商队落脚之所?”
“果然,是朝中之人。”
王恒合上信纸,淡淡道:“你们想利用六皇子为棋子,未免也太小看他了。”
……
与此同时,听雨阁中。
苏浅浅站在楼台之上,远望夜空。
“宁凡……你到底是谁?”
她摸出怀中一封未寄出的信,信纸上是大梁皇室的密语:“速回国议婚。”
她冷笑,将信纸一点点撕碎,随风散去。
“若你真如我想的那样……或许,我愿意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