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刺眼的感叹号昭示着,太宰先生把她拉黑了。
明明房间温暖干燥,水岛遥却感觉整个身体都冰冷刺骨。
“没事的,那家伙就是故意吓你的,你要是真的害怕了,那就上钩了哦!”
江户川乱步拿过她的手机,揣到自己口袋里,不让她多想,悠哉地转移话题,
“搞定!现在把你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和我说一遍。”
“……是。”
哪怕再恐慌,水岛遥也知道主次,强压下不安,把昨晚和夏油老师的对话挑了一些重点说明。
“乱步先生,这真的很奇怪啊!居然会搞错关键的情报,害死一名学生,这也太不负责任了!”
江户川乱步戴着眼镜,脸色有些冷,“笨蛋,这是计划好的……我已经全部明白了,真是个愚蠢自大的计划。”
“诶?乱步先生的意思是……”
“用笨蛋也能听懂的话来说,幕后的家伙看中你老师的术式,想要占有……但你的老师很强,所以他只能利用环境因素,迫使他叛逃。”
水岛遥大脑迅速转动,试图理解这串话的意思,但更多的疑问接踵而来,
“但是要占据夏油老师的术式,为什么非要让他叛逃啊?”
“简单来说,就是需要你的老师死亡之后,才能抢夺咒灵操术,但这家伙自己打不过你的老师,所以只能通过那位六眼先生,来手刃挚友。”
江户川乱步轻描淡写地解释,抱着杯冰镇果汁慢慢喝,给小姑娘消化信息的时间。
“……也就是说,您的意思是说……”
水岛遥缓过神来,目露惊恐,急促喘气,颤着嘴唇问,
“那位灰原君,还有那两位养女,都是被事先安排好,就为了让老师叛逃,然后……”
「讨厌猴子」
「打造普通人不存在的世界」
她艰难地吞咽口水,盯住这双洞察一切的绿眸,
“然后,让老师做出这种荒唐的计划……最后和五条先生对战,哪怕老师有机会逃走,也可能会被背后那个人刺杀,最终夺取术式,是吗?”
“没有机会逃走的。”江户川乱步轻声否决,静静凝视惊恐万分的少女,“这种事情,你的老师昨晚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这句话唤醒昨晚的记忆,她眼睛越睁越大,思路越发清晰。
“怪不得……怪不得老师昨晚说了那些像遗言的话!”
什么找关系安排她进入东京高专,说要把她托付给五条先生教导,还哄她说什么交流会……
其实早就打算自杀了,是吗?
明明夏油老师不在身边,也完全能共情到对方庞大的痛苦。
因为活着太痛苦了,所以只能无视痛苦。
因为咒术师这条路的尽头,是同伴的死亡,所以干脆走上更加疯狂的道路。
哪怕做不到杀死全人类,也会尽自己所能。
哪怕死在挚友的手中,也好过面对同伴的尸体。
更荒唐的是,这一切都是被心思缜密的家伙,事先算计好的!
水岛遥猛地握紧拳头,死死咬紧牙关,控制不让咒力四散溢出,几乎是一字一句吐出:
“乱步先生……老师他,是个很温柔的人……我能感觉到,他一直在……不断用负面情绪来让自己痛恨普通人……”
用痛苦的回忆和恶心的咒灵球一遍遍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仇恨普通人。
这样扭曲变态般的憎恶,居然是被事先安排好的!
在背后那个混蛋的眼里,夏油老师的人生,一定像个可怜的笑话。
怎么可以……
“是这样呢!所以我才说,咒术师很疯狂又不爱动脑筋,才被这样利用。”
江户川乱步把杯子递到小姑娘的唇边,轻快地安慰道,
“好了,时间还来得及,如果短时间内抓不住那个幕后的人,记得把这些推论告诉六眼君和你的老师,演一场戏,把他逼出来就行。”
“演戏……对!您说的对!”
少女死死握拳,低垂着脑袋,如果近距离就能看到她眼底的杀意与疯狂。
对此,江户川乱步没有感到陌生,自从知道对方身上的诅咒,这一切就在意料之中。
他抬手捏了捏白嫩的脸蛋,笑眯眯哄道:
“遥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所以怎样都很可爱,不用遮掩哦!”
——
横滨,侦探社宿舍门口。
傍晚的雨天,像一幅油画,暗蓝的光线落在马路中间的男人身上。
“叭叭——”聒噪的喇叭陆续响起。
“找死啊!!”
“神经病!现在可是高峰期啊!”
朦胧的雨丝被车灯照亮,男人手插口袋,站在斑马线中间。
身上的沙色风衣湿透,水珠沿着暗色布料不断滴落。
他就这样仰着脑袋,任由雨水落在眼珠,偶尔眨一眨眼,静静凝视天空。
仿佛现在不是高峰期,而是凌晨空旷的马路。
这里是从侦探社的宿舍,去地铁的必经之路,哪怕打车,也通常会选在这个繁华的十字路口。
来往的车辆纷纷绕过中间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为此,已经逐渐形成堵车的场面。
遥没有打电话。
他只拉黑了Line,没有拉黑电话。
所以为什么没有给他打电话?
哪怕被乱步先生的话影响,按照对遥的了解,他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当然,那也许,仅仅存在于储物柜里,那个片段时刻。
人在获得一样事物时,大脑会疯狂分泌多巴胺,感情到达顶峰,在那之后,就会逐渐走向下坡路。
所以他时常说,在获得的那一刻,也就意味着失去的开始。
遥也是这样呢……
乏味、扭曲。
乏味于人们付出情感,最终除了分泌多巴胺的快感之外,没有任何其他收获。
扭曲于把这段感情看的这么特殊,把对方看做最重要,最特别的存在,到最后,却把这段感情变成占有欲望的博弈。
淅淅沥沥的雨声,混着马路嘈杂的噪声,扰乱心绪。
现在的天空,还挺浪漫的,太宰治这么想着,缓缓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如果能在此刻被一辆疾驰而来的大卡车撞死,那他一定会带着满足爽朗的笑容,安心死去……
“喂!!”
不远处的道路边传来名侦探的呼喊声,
“我已经打电话给国木田君了!”
江户川乱步双手放在嘴边,高声喊完,转头和傻眼的少女抱怨:
“真是的!我是搞不明白太宰这家伙了!反正,让国木田君把他带回去吧,要不然明天侦探社又得收到投诉信了。”
水岛遥高高举着伞,单手提着装雨衣的透明塑料袋,失神地盯着马路上的身影。
好像只过了一秒,又好像过去很久。
直到那个人转头朝她看来,那双湿漉漉的眼眸和她静静对视。
隔着雨雾,隔着来往车辆,隔着人群。
他站在人群里,前所未有的孤寂感像舞台上的光束,只落在他一人身上。
大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可爱俊秀的脸庞占据视野,绿眸弯弯眯起,
“笨蛋遥,不要看啦!该走了。”
水岛遥回过神,有些无措地应了一声,“呃,是!”
那道视线,始终黏在她身上,无法忽视。
她的心脏像被掐住,阵阵钝痛。
太宰先生……他在做什么?
没走几步,江户川乱步感觉到少女停住脚步,唇角的弧度淡了几分,转头望去。
“请,请等我一下!”
水岛遥焦急地请求道,把墨绿色的大伞递给乱步先生,转身冲进雨中。
“叭叭——”
太宰治心率不受控制地加快,鸢色的瞳孔倒映川流不息的马路,还有那个小小的身影。
红灯。
她从堵住的车流中穿行而过,时不时左右张望,生怕被视野盲区的车辆撞到。
来往的车灯,照亮她眼底的恐惧与焦急。
少女站在蒙蒙雨雾中,没有一个眼神是看向他的。
但是,她就像舞台上的另一束光,就这样慢慢朝他靠近。
扑通、扑通……
“真是,无可救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