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轻柔,像是生怕惊扰了这份肃穆,小心翼翼地撩动着树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阳光艰难地穿过树叶交织的缝隙,投射下一道道微弱且摇曳不定的光柱,像是被岁月揉碎的光影,与洒落在众人身上的暖黄日光相互交融,让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朦胧而混沌的质感,如梦似幻,却又透着丝丝不安。
老树根下,树身光秃秃的,却泛着奇异的光亮,那是无数岁月摩挲留下的斑驳印记,宛如一部无言的史书,静静见证着众人在时光长河里的来来往往。它默默伫立于此,像是在无声诉说着往昔的故事,那些欢笑与泪水、希望与失落,都被镌刻进了粗糙的纹理之中。
原本随意四散站着的人们,在漫长的等待中渐渐没了耐性,各自寻了位置,或坐或蹲,姿势各异。一张略显破旧的长桌孤零零地摆在树底下的正中央,像是一个被遗忘的孤岛,众人围坐其旁,椅子腿与地面频繁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在这片寂静中格外突兀,更添了几分压抑沉闷的氛围。
村长李志稳稳地坐在主位上,他身形微微一动,缓缓直起身子,先是抬手轻轻整理了一下衣角,随后清了清嗓子。那刻意发出的声响在这片静谧得近乎死寂的空间里骤然响起,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打破了短暂的宁静。紧接着,他挺直腰杆,提高音量说道:“好了,现在说第二件事,是关于巡逻队的。这段时间,海上那些夜耗子猖獗得很,咱们村的海岸线安全受到了严重威胁。前段时间,更是发生了重大的走私案,所以,组建巡逻队这件事已经迫在眉睫,刻不容缓了。大家对这事有什么意见,都敞开了说,别藏着掖着,畅所欲言。”话语落下,他目光如炬,锐利的眼神仿若一把把寒光闪闪的利刃,迅速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那眼神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在向众人宣告,他才是这场会议、乃至整个村子的绝对主导者,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林国胜坐在村长的身旁,听到这话,原本有些黯淡无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恰似夜空中闪烁的星辰,熠熠生辉。脸上也随之浮现出难以抑制的兴奋神色,那是一种对自己精心谋划即将得以施展的期待与渴望。他的屁股微微抬离座椅,身体不自觉地前倾,双手在空中快速地比划着,像是在勾勒着心中巡逻队的蓝图,刚准备开口发表自己这段时间关于巡逻队的想法和努力。这段日子,他为了收拢人心,可谓是煞费苦心。白天,他不辞辛劳地穿梭在村子的大街小巷,挨家挨户地走访,详细了解每一户人家的情况,仔细挑选合适的人选;夜晚,他独自坐在昏暗的灯光下,对着一张又一张的草稿纸,反复琢磨巡逻队的排班和职责分工,常常熬得双眼通红,布满血丝,为的就是平衡各个生产队之间的利益,从而实现自己心中的小算盘。可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村长李志抢先一步打断了。
李志靠在木椅背上,身子微微后仰,脸上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神情,语气十分随意,就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般轻松:“当然了,如果大家没什么意见,那就按照我和林会计之前商定好的来。巡逻队一共6个名额,就全部安排覃氏和何氏两个生产队的人加入,每个生产队各出三人。”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敲打着桌面,那神态,仿佛这事情一切都有他的默默支持,林国胜不过是按照他的意思去做的,全然忽视了林国胜这段时间的辛苦付出。
林国胜听到这话,犹如被一记重锤狠狠击中,心里“咯噔”一下,原本脸上灿烂的笑容瞬间僵在那里,就像被定格的画面,显得无比滑稽。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两下,那是内心极度震惊与愤怒的外在表现。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与愤怒,那愤怒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几乎要喷射而出。他的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川”字,额头上也因为情绪激动而青筋微现,那些青筋仿佛一条条愤怒的小蛇,在皮肤下蜿蜒游走。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理智告诉他,在这个场合发作只会让局面更加糟糕,于是那些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又被他强行憋了回去 。为了组建巡逻队,这段时间他不辞辛劳,挨家挨户地上门动员,磨破了嘴皮子,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说了多少好话,平衡了各生产队之间的利益,才把事情落实下来。可现在村长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把大部分的功劳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他不禁在心里暗自感叹,这李志果然还是不想退下村长的位置,依旧是这么强势,这么爱出风头,这么多年的老毛病一点儿都没改。
但林国胜也知道,在这种场合下,自己不能发作。他强忍着内心的不满和愤怒,就像一座压抑着岩浆的火山,表面平静,内心却翻江倒海。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笑容里满是无奈与苦涩。他无奈地捏着鼻子忍下了这口气,默默地点点头,为了掩饰内心的尴尬和愤懑,还刻意干咳了几声,试图用这几声咳嗽掩盖住内心的波澜。随后,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静,缓缓说道:“行吧,你们把名额递交过来就可以了。我还得给镇上汇报工作呢,最近海上夜耗子很多,可得多留个心眼儿,抓紧开始。”那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失落。
一旁的李志将林国胜的反应尽收眼底,看到林国胜吃了这个哑巴亏,他心里别提多得意了。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那笑容里满是胜利者的姿态。他在心里暗自想着:跟我斗,你还差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