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嫣凤牵着江奔宇的手,走到一角落处,旁边还堆着一些行李,有一群七八岁到十岁左右的孩子守着。看到这群孩子,秦嫣凤眼尾带笑地晃了晃他的手腕:“小家伙们,瞧见没?这就是你们姐夫!”
孩子们立刻像小麻雀般围拢过来,七嘴八舌的童声撞成一团:“姐夫好!”“姐夫好呀!”稚嫩的声音里满是好奇,几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眼前这个陌生却被姐姐称作“姐夫”的男人。
“你们好你们好!我叫江奔宇,初次见面,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啦。”江奔宇笑着蹲下身,指尖在口袋里虚晃一圈,忽然“变戏法”似的掏出几把水果糖——糖纸在掌心发出清脆的响声,五个孩子立刻凑上前,小手攥着糖果往嘴里塞,甜津津的气息混着童真的笑,瞬间把“姐夫”俩字喊得黏黏糊糊,跟在他身后半步都不肯离。
秦嫣凤挨个指着孩子们,指尖掠过他们沾着草屑的发顶:“这个是秦金,最皮的那个是秦水,木讷些的是秦木,爱蹦跶的是秦火,最小的那个抱着糖不撒手的是秦土。”她话音未落,江奔宇已挨个揉了揉孩子们的脑袋,惹得秦水直往他怀里钻,逗得众人直笑。
“妞,今儿跟我回去,慢慢就跟弟弟们熟络了。走吧,先去个地儿,有人等着呢。”江奔宇说着,假装从裤袋内袋掏出个方方正正的纸包,指尖捏着边角往秦嫣凤手里塞。她指尖触到纸包下硬挺的质感,刚要开口问,就听他补了句:“妞,以后就是咱们的专属称呼,拿着吧吧,哥给你的。本来还想今晚玩个大的,没想到遇上你了,一见钟情,一眼万年!”
秦嫣凤轻轻把纸包打开个角,看到里面竟然是百元大钞的墨香混着纸页的脆响漫出来,浅褐色的银行扣纸都没拆,那就是整整齐齐一沓一万。
秦嫣凤指尖微颤,心中想道:要是刚才联谊会广场上拿出这一沓,哪怕他是个瘸子瞎子都有大把人笑着嫁过来,这年头有几个人能拿出一万块钱的?可眼前这人,跟她领证相处还不到半小时,就把这么厚一沓钱往她手里塞,指节间带着些微的茧子,却握得郑重。谁有那么大的魄力,直接把这钱交给一个刚相识不到半天就领证的老婆?自己这个老公不简单啊!
去茶摊的路上,江奔宇在地摊前停住,花点零钱买了热腾腾的菜包子,雪白的面皮掰开还冒着热气,他把几个菜包塞给秦嫣凤,剩下的分给孩子们:“来!来!不用挑,都是一样的,先垫垫肚子,不够的话,到了地方,姐夫再给你们打碗粉,管饱。”
“谢谢姐夫!”奶声奶气的道谢声此起彼伏,秦嫣凤跟在后面,看着他蹲下身给秦土擦嘴角的汤汁,忽然鼻尖发酸——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了?逃荒路上,弟弟们饿肚子时,她总躲到一旁掉眼泪,随后去找点野菜夹着救济粮煮吃,只求饿不死人。此刻却见有人不声不响地把糖果、包子、甚至一沓沓钱往他们手里塞,像棵突然长出来的大树,把风雨都遮在了身后。
她正愣神,江奔宇忽然放慢脚步,落在她身侧,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想哭就哭,以前的苦咱不提了。往后啊,有我呢。”他声音低低的,带着些沙砾般的质感,却像块暖烘烘的烙铁,烫得秦嫣凤眼眶更热。
她笑着抹了把眼睛:“傻样,我这是高兴的。”
来到茶摊。外桌没有人,他随意找了张八仙桌坐下,指尖敲了敲桌面,看着这群小家伙吃着包子。
茶摊的青竹帘子掀起来时,看管茶摊的老伯看到江奔宇,就笑着冲江奔宇点头,又往里面又去了。不一会,后屋就跑出个精瘦的年轻人,看见江奔宇时眼睛一亮:“老大!你不是被村里抓去相亲了吗?咋有空来这儿?”
“少废话。看到虎哥了没?”江奔宇扫了他一眼,余光瞥见秦嫣凤抱着几个空包子纸站在旁边,伸手拉过张木凳让她坐下,“我问你,今晚兄弟们去相亲没?”
“都去了!都去了!不过我们这黑五类的身份估计有点难!虎哥没来这里啊!”张子豪说道。
“唉,忘记说了,我只跟虎哥说了,子豪,你立马去安排人去,联谊会,让他们把钱拿在胸前袋上,故意露出来一点点,好让别人看清楚是多少,这样成功率更高,你没看到虎哥用这招在那边一路秒杀。记得不够钱从账上拿给他们,当提前给他们发工资了。就算本地人看不上你们,你们可以考虑一下那些外面过来的嘛,现在你们的工资,够你们养家糊口了。不过,你也得的试探一下,不能娶个只看钱的媳妇。”江奔宇说道。
“老大,我这就去安排!”张子豪回道。
“不急,对了,子豪,鬼市那边怎么样了?我怎么感觉街上多了很多混道的地痞流氓呢?”江奔宇说道。
张子豪看了看江奔宇,又看了看秦嫣凤,有些犹豫。
“有话直说,她是你嫂子!就差名正言顺过门而已了。”江奔宇说道。
“呦呵!真的还是假的?那些流氓地痞也都是那些逃荒过来的,听说昨晚在竹编厂那边,还打架了呢!”张子豪说道。
江奔宇忽然从内袋掏出红本本,“啪”地往桌上一扔——结婚证上的钢印还亮晶晶的,照片里他穿着洗旧的蓝布衫,秦嫣凤攥着辫梢,嘴角却微微上扬。一旁的秦嫣凤看到江奔宇这样扔结婚证,用眼睛瞥了一眼江奔宇。
江奔宇看到,立马把扔出的结婚证捡了回来,轻轻擦一下说道“瞧见没?这证比啥都实在,她是你嫂子,差不了。”他说着,指尖轻轻拂过结婚证封面,方才随手一扔的力道,好像害怕扔烂了一样。连秦嫣凤都忍不住斜睨他一眼,眼底藏着笑。
张子豪瞅着这一幕,忍不住吹了声口哨:“得嘞!嫂子这眼神,一看就是能镇住老大的人!”
“少废话,赶紧去办正事儿,兄弟们的媳妇要是没着落,回头找你算账。”江奔宇说道。
“老大,那兄弟们相亲……给多少钱合适?”张子豪说道。
“一人三百。账上够不够?不够从我这儿拿。”江奔宇说着。
“账上的钱,够是够,但是得预留些,熬过风头,还要做事呢!”张子豪说道。
“那算了,从我这里拿,但是要何文博那边财务记账管理!”江奔宇说道。
“老大,你放心!财务乱不了!这些当借你的,后面运转后,要还给你的!”张子豪说道。
听完江奔宇已经伸手去假装掏内袋,把纸包拿出来打开,大概了一下,是一半左右,就哗啦啦地数了起来,钞票特殊纸张的咔咔咔声不断响起。钞票的“哗哗”声在茶摊的喧嚣里格外清晰——又是一沓万元大钞,他数出五叠推过去,“给你五千,让何文博记好账。钱是给兄弟们提前发工资撑场面的,可别娶了只认钱的主儿,先试探试探人品。”
秦嫣凤坐在旁边,看着他数钱的动作利落得像常年摆弄这些,掌心的纸包忽然变得有些沉——自己这对象到底是做什么的?给她钱时眼皮都不眨,这会儿给兄弟发钱也跟撒豆子似的,可这年头,寻常人家攒一年都凑不出几百块,他却能随手掏出上万块,连那拿钱的人也是感觉这么多钱,脸上神色很正常,感觉见惯了。
张子豪接过钱,就随意收在内袋里,就往联谊会赶过去。
“妞,去对面粉摊给孩子们打几碗粉吧。”江奔宇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抬眼看见对面桌上几个孩子正围着桌子坐,舔手指上的糖渣,鼻尖还沾着包子汤汁,
“你吃不吃?”秦嫣凤问道,却见他冲自己摆摆手,眼神里带着些少见的温柔:“我不饿,看他们吃就行。”
秦嫣凤起身,一边把自己身边的布袋子递给江奔宇,她转身往粉摊走了,江奔宇看着秦嫣凤的背影笑了笑,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晚霞还没散尽,粉摊的热气裹着葱花香味漫过来。秦嫣凤看着碗里青菜面,忽然觉得肚子也不再那么饿了,肩膀上也感到一阵轻松,可心里头装的或许是钱,可更沉的,是那个人把她、把这一大家子都扛在肩上的分量。
回头望去,江奔宇正蹲在地上给秦土擦嘴,孩子们围着他叽叽喳喳,提前点亮的灯光从竹棚上照下来,落在他肩头,像撒了把碎金子。真的应了那粉红色的纸上的那首诗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原来有些缘分,从来不是联谊会广场上的生硬客套寒暄,也不是他随手掏出的一把糖果,更不是塞到她手里的一沓钞票,是那句带着烟火气的“妞,别怕,有我呢”。
风掀起茶摊的布帘,远处传来隐约的叫卖声,可此刻她心里却格外安稳——这往后的日子,怕是要像这碗热粉似的,冒着腾腾的热气,实实在在,暖烘烘的,再也不会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