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空山最后一缕霞光湮灭的刹那,整座山峰发出垂死的呻吟。岩层如朽木般剥落,承载着上古阵纹的基座寸寸龟裂,向无底深渊坠落。
\"混沌魔种...\"云澈低头凝视右臂——那蛛网般的黑纹正疯狂增殖,皮肤下凸起蚯蚓状的脉络,指尖开始角质化,泛出金属般的幽黑光泽,\"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名。\"
璇玑咳着血沫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魔纹:\"三百年前...苏璃撕裂虚空召来'那个人'的投影...天机阁不是被三派所灭...\"她眼中倒映着血色回忆,\"是那道投影...隔着时空...一指碾碎了护山大阵!\"
萧无涯如遭雷击:\"所以师父和师兄弟们的魂魄...\"
\"不是消散!是被那根手指...吃了!\"璇玑浑身痉挛,\"云天河冒死斩下投影半片指甲...魔种就藏在那指甲里!\"
仿佛响应她的揭露,云澈右臂魔纹骤然沸腾!五根手指暴涨成利爪,手肘刺出森白骨刃,小臂覆盖上龙鳞般的漆黑甲壳!
\"呃啊——!\" 云澈跪倒在地,左半身清辉与魔气激烈绞杀。天机镜残片在丹田灼烧,将撕裂的痛楚放大百倍!
\"压制它!\"苏婵不顾魔气侵蚀,冰魄剑直插云澈右肩要穴,\"雪灵姬的内丹可以...\"
剑锋触及鳞甲的瞬间——
——铮!
冰魄剑炸成碎片!苏婵虎口崩裂倒飞出去,喷出的鲜血在空中凝成赤黑冰晶!
\"婵儿!\"云澈左目充血。这一分神,魔气如毒龙出闸,瞬间侵占半边脖颈!
\"没用的...\"璇玑惨笑望着崩塌的天空,\"混沌魔种一旦苏醒,必噬尽宿主魂魄,接引'那个人'降临此界...\"她突然并指如刀,插进自己胸腔!
\"前辈不可!\"萧无涯骇然阻止,却捞了个空。
璇玑从心口挖出一枚琉璃心,狠狠拍进云澈眉心:\"这是悬空山本源...吞了它!\"
琉璃心入体的刹那,云澈识海掀起灭世海啸!悬空山万载记忆洪流般冲垮意志——他看见初代守山人捏土造山的伟力;看见天机子在此推演星轨的白发;看见三百年前那道撕裂苍穹的魔指...
\"吼!!\" 魔爪不受控地贯穿璇玑胸膛!
\"快...走...\"璇玑染血的手抚过云澈魔化的侧脸,身体化作光点飘向崩塌的山体,\"去归墟...找神魔井...只有那里...能斩断...\"
余音未散,她残存的光点融入悬空山核心。即将解体的山体猛地一滞,无数阵纹回光返照般亮起!
\"她在用残魂重燃大阵!\"萧无涯嘶吼,\"走啊!\"
山体内部传来琉璃破碎的脆响。回光返照的阵纹如退潮般熄灭,悬空山终于开始加速崩塌!
\"带苏婵走!\"云澈魔化的右臂抓住萧无涯衣领,左臂清辉托起昏迷的苏婵,用尽最后理智将他们抛向安全地带,\"去蚀日宗...取雷部残卷!\"
\"你怎么办?!\"萧无涯在空中目眦欲裂。
回答他的是彻底魔化的咆哮!云澈后背衣衫炸裂,太极图被蠕动的魔纹覆盖,脊椎刺出七根倒钩骨刺!他如炮弹般撞向下坠的山核,魔爪插进璇玑消逝的位置——
\"给我——定!\"
天机种、离火精金、玄武之力在琉璃心催动下疯狂燃烧!七彩霞光从魔爪缝中迸射,竟暂时黏住了崩裂的山核!
\"疯子!\"萧无涯咬牙御剑,抱着苏婵冲向云层缺口。最后回眸时,他看见那道半人半魔的身影,正被亿万万吨坠落的悬空山拖向深渊...
黑暗。
粘稠如墨汁的黑暗包裹着意识。不知下坠了多久,云澈感到魔爪传来灼烧的剧痛——他竟还死死抓着山核!
琉璃心的力量即将耗尽。就在意识沉沦的边缘,丹田的天机镜残片突然发烫!
嗡...
残片震颤着剥离,悬浮在黑暗中。指甲盖大的镜面映不出人影,只倒映着一条奔腾的血河,河底沉浮着无数破碎的神兵魔刃...
\"归墟...神魔井...\" 璇玑最后的指引在脑海闪现。
镜片骤然射出血光!云澈身下的虚空裂开巨口,滔天魔气裹挟着他与山核,卷入一条猩红的通道!
蚀日宗总坛,血雷狱。
萧无涯将苏婵藏进岩缝,自己则被蚀日锁链洞穿琵琶骨,吊在沸腾的血池上。
\"悬空山崩塌的动静不小啊。\"血煞老鬼用钩子刮着萧无涯的肋骨,\"说说,璇玑死前透露了什么?\"
萧无涯啐出血沫:\"说你...早晚被云澈抽魂炼魄...\"
\"找死!\"血池掀起巨浪,九条血蟒咬向他四肢!
千钧一发,狱顶突然炸裂!半座山峰裹挟风雷砸进血池!
\"悬空山?!\"血煞老鬼暴退,仍被飞溅的山石削去半耳!
烟尘中,一只覆盖鳞甲的魔脚踏碎岩层。魔化的云澈从废墟中站起,右爪捏着缩小成拳头的山核,左眼被魔气侵染得只剩针尖大的金芒。
\"他在...压制魔种!\"苏婵从岩缝窥见那艰难转动的山核——云澈竟以悬空山为磨盘,用山核碾磨右臂魔气!
血煞老鬼感应到滔天魔威,不惊反喜:\"好精纯的混沌魔气!吞了你,老祖我必能突破化神!\"
他咬破舌尖喷在血池,池底浮起十八具金棺!棺盖炸裂,跳出十八尊血尸,气息赫然都是元婴巅峰!
\"杀!\"血煞老鬼狞笑。
十八血尸化作血虹扑来!云澈魔瞳凶光一闪,右爪随意挥出——
——噗噗噗!
三具血尸如烂番茄般爆开!但污血触及魔鳞的刹那,竟被鳞片贪婪吸收!右臂魔纹兴奋地扭动,侵蚀速度暴涨!
\"糟了!魔种在吞噬血煞!\"萧无涯失声。
血煞老鬼狂笑:\"继续杀!看他能压多久!\"
更多血尸扑上。云澈左支右绌,山核在魔气冲击下已布满裂痕。左眼金芒忽明忽灭,天机种的光芒被压制到丹田角落...
就在魔气即将淹没灵台的刹那——
\"云澈!\"苏婵的呼喊穿透血狱,\"想想冰魄宗草庐!\"
草庐...
苏璃血染的白梅...
墨千秋垂死的嘱托...
父亲塞他进暗道时滚烫的泪...
——铮!
左眼金芒如旭日炸裂!云澈仰天咆哮,左掌狠狠拍进悬空山核!
\"天机为引,山河为炉——\"
山核轰然爆碎!积蓄万年的悬空山灵脉化作纯白锁链,缠住魔化右臂!
\"炼!!\"
锁链勒进魔鳞,发出烙铁淬冰的爆响!血煞老鬼骇然发现,自己与血尸的联系正在被强行斩断!
\"不!我的血神子!\"他疯狂掐诀,血池沸腾如煮!
迟了!云澈魔爪插入血池,混沌魔气反客为主,竟将整池血水抽成旋涡!十八血尸惨叫着融化在旋涡中!
\"怪物...你是怪物!\"血煞老鬼肝胆俱裂,化作血虹欲遁。
一只覆盖白焰的左掌穿透他的后心,捏住跳动的魔婴。
\"雷部残卷。\"云澈魔化的声带摩擦出金石之音,\"交出来。\"
血煞老鬼的魔婴尖笑:\"在蚀日大殿...有胆去...\"
\"噗!\"
魔婴被左掌白焰焚成青烟!云澈抽回手,掌心多了一枚跳动的血色雷符——正是蚀日宗核心功法,《血雷魔典》!
他看也不看,将雷符拍进额头。右臂魔纹突然暴凸,山灵锁链寸寸崩断!
\"还不够...\"他喘息着望向蚀日大殿方向,魔瞳中金芒微弱如风中残烛,\"需要...风雷合...\"
大殿深处,一道比血煞老鬼恐怖十倍的威压正在苏醒。
苏婵搀起虚脱的萧无涯,冰眸倒映着那道走向大殿的魔神背影。
悬空山核的碎片在他脚下闪烁,拼出半句未尽的阵偈:
神魔...井...
归墟的血河,在镜片中无声奔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