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西斯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惊恐地发现，当这个所谓的“仆人“开口时，水晶吊灯投射的光线竟然诡异地扭曲了，如同避开某种不可名状的存在般，在洛尘周围形成一圈模糊的暗影。商人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镶着宝石的烟斗差点脱手。
“晚、晚宴已经准备好了...“莫西斯结结巴巴地转移话题，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听闻伯爵阁下对古代神话颇有研究？小女卡伊拉最近正好...“
“咳咳！“赫尔墨斯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红酒差点从鼻子里喷出。（开什么玩笑！）他在心中哀嚎，（我连《诸神史诗》和《勇者传说》都分不清！）
银发青年急中生智，一把将洛尘推到前面：“那啥...想和本伯爵深入交流，你得先通过我的助手这关。“他夸张地挥了挥手，银发在脑后飘扬，“这位可是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博古通今的大学者！“
“哦？当真如此？“莫西斯顿时两眼放光，脸上的肥肉都激动得颤抖起来。
“略懂...略懂...“洛尘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等回去再收拾你这个甩锅的家伙...）
就在这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从旋转楼梯上传来。
“先生们，晚上好。“
一道清泉般悦耳的声音响起。楼梯尽头，一位穿着墨绿色天鹅绒长裙的少女正缓步而下。她琥珀色的眼眸在烛光下如同融化的蜜糖，微卷的栗色长发间点缀着几颗祖母绿发饰。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怀中抱着的那本厚重古籍——封面上用暗金烫着《神秘物种通鉴》的字样。
“这小妞不错啊...“赫尔墨斯用手肘捅了捅洛尘，压低声音道，“要不要本侦探帮你牵个红线？保证手到擒来...“
“嘶——“
他的话还没说完，腰间软肉就遭到洛尘的毒手。侦探疼得龇牙咧嘴，差点跳起来。
“干嘛~“赫尔墨斯委屈地瘪着嘴，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我这不是为你的终身大事着想嘛...“
卡伊拉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最终停留在洛尘身上。她精致的眉毛微微挑起，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少女优雅地行了个礼，而洛尘注意到——
她藏在裙摆阴影中的左手，正握着一把刻满符文的银质匕首。
“那么，晚宴就开始吧。“
莫西斯的眼皮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他分明听见了那位“伯爵“荒谬的推诿之词，却只能硬生生咽下这口气——谁让对方是高高在上的贵族，而自己不过是个靠贩卖布匹原料起家的商人？
“当、当然！“他挤出一个夸张的笑容，原本的皱纹也舒展开来，“卡伊拉，快引领贵客们入席。“
少女优雅地欠身，墨绿裙摆如深潭水波般荡漾。当她经过洛尘身边时，一缕若有若无的腐殖质气息钻入他的鼻腔——那是长期接触死灵法术特有的味道。
赫尔墨斯大摇大摆地走向主宾位，银发在烛光下闪闪发亮。他故意用靴跟碾过莫西斯最珍视的东方真丝地毯，留下几个明显的泥印。
“听说科布多家的藏书室很有名？“银发青年突然转身，差点撞翻侍者手中的龙虾浓汤，“本伯爵用完餐要好好参观~“
莫西斯的指节捏得发白，却仍保持着谄媚的笑容：“荣幸之至！不过有些古籍比较危险...“
“父亲。“卡伊拉突然打断，琥珀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暗芒，“伯爵大人见多识广，想必不会被《死灵之书》吓到。“
洛尘的银匙突然在汤盘中凝滞。那本记载着禁忌知识的邪典，被某个阿拉伯人编写的没想到现在依旧存在...
他的思绪被腰间突然传来的震动打断。怀中的塔罗牌“太阳“正在发烫，牌面上欢笑的孩童不知何时变成了皱眉的表情。
宴厅角落的落地钟突然自行鸣响，青铜钟摆的阴影在地板上扭曲成蛇形。所有蜡烛的火焰同时偏向西北方——那里是宅邸藏书室的方向。
卡伊拉的银叉轻轻敲在水晶杯上：“说起来，伯爵大人对'苍白王子'的传说如此了解...“她的红唇弯成危险的弧度，“可知道他在最后一战时，佩戴的是什么纹章的戒指？“
赫尔墨斯的笑容僵在脸上。
（完蛋了！）他疯狂用眼神向洛尘求救，（这题超纲了啊！）
“梦境之眼纹章。“洛尘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寂静的宴厅，“镶嵌着从星之彩里萃取的晶体。“
银叉“当啷“坠地。卡伊拉精心修饰的指甲陷入掌心：“您...怎么知道？“这个连《古王国秘史》都语焉不详的细节，此刻却被道破得如同闲聊天气。
“侥幸罢了。“洛尘垂眸看向盘中的鹅肝，暗红的血水渗入酱汁。至于为什么知道并不是因为洛尘真的学识渊博而是因为当他从梦境爬回现世时，他在墓地里看到过类似的戒指当时正戴在腐烂的指骨上，对着星空睁开瞳孔般的宝石。
“这鹅肝几分熟？“他突然抬头，漆黑的眼睛直视卡伊拉。
“你管他几分熟...“赫尔墨斯已经风卷残云般扫光自己那份，此刻正眼巴巴盯着洛尘的餐盘。当餐盘被推过来时，侦探的银发都快快乐地翘起来。
（茹毛饮血的野人...）洛尘想起地球上自己的民族的食物这所谓的上流人士才能享用的美食似乎也不足为道。在这个世界，贵族们以享用带血生肉为荣，刀叉起落间仿佛在进行某种原始献祭。
莫西斯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金丝眼镜后的眼珠滴溜溜转动。（为什么我有种错觉...）他摩挲着酒杯上家族的布匹徽记，（这个所谓的“仆人“才是真正的上位者？）当洛尘的视线扫来时，商人立刻假装对墙上的麋鹿头标本产生了浓厚兴趣。
卡伊拉却双手交叠置于下颌，毫不避讳地迎上洛尘的目光。烛光在她眸中跳动，如同两簇囚禁在琥珀中的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