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志和,”宇文君安翻动卷宗,“当真是被撑死的?”
裴恒玉捏着眉心,他一夜未眠,又吃了酒,这会儿有些乏。
昭阳透过窗纱照进来,殿内阳光明媚。过了年,地气逐渐回暖,朝阳处的野草,开始偷偷发芽。
即使疲乏,裴恒玉起身时的腰线,依旧绷得笔直,五爪金龙卧在层云里,带着洞悉一切的漠然,“怎么可能?”
裴恒玉走向里间,“养尊处优了几十年的贵公子,即使相貌平平,仪态也是刻在骨子里的,别说饿几日,就算饿一年,也不会因贪食几口酒肉,而撑破肚子!”
“这么说,”宇文君安眼睛在裴恒玉的腰间打转儿,他撂下卷宗,也跟过来,“卢志和是被人暗害了?那杨海······倒也不冤!”
‘哼!杨海那个窝囊废能做什么?’
裴恒玉心里骂的欢,但面上还维持着帝王的矜贵,只道,“不是杨海做的。”
他合衣躺在矮榻上,日光透过窗纱,映在脸上,一点儿暖意都没有,内外都透着冷,好像冬天还没过完似的。
“他没那样的胆子,也没本事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
宇文君安上手去脱裴恒玉的乌靴,“所以,陛下拿掉杨海的原因,是他无能?”
“用人,”裴恒玉阖眸,“第一用忠心,第二用能者,第三养声名。其他人,不必多费心思。”
宇文君安把靴子摆整齐,眼神往裴恒玉的腰间瞟,矮榻太窄了,小憩用的,裴恒玉一躺下,就占满了,他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裴恒玉翻了个身,明明乏得紧,就是睡不着。
宇文君安站在地上,没有要走的意思。
裴恒玉又翻过来,抬眸看过去,顺着宇文君安的目光,瞥见自己袖口的边沿儿,露出一截白来,细看之下,通明透彻,正是宇文君安的那块圣灵玉。
裴恒玉慢条斯理的把玉拎出来,晃在半空,“你的?”
宇文君安没应声,上手去夺。
谁知裴恒玉早有准备,反手把玉收回掌心,还藏去了身后。
条件还没谈,怎么就上手抢了?
裴恒玉正想说话,谁知宇文君安整个人,跟着就覆上来,压着他的胸膛,掌心向上,“给我!”
热气喷在脸上,暖融融的,裴恒玉想起灵力在经脉中充盈的感觉,喉结滚了滚。
宇文君安觉得裴恒玉就是故意的!
他顾不得圣灵玉,翻手按住了裴恒玉的喉结,来回摩挲,轻声问,
“陛下喜欢?”
裴恒玉被他摸得发痒,上一世,这样的低吟密语,从未有过!
无论是谁上位,心中都揣满了恨。
没有一次上榻,不是直奔主题,他们在抵死缠绵里,肆意发泄。
把那满腔仇怨,一次又一次以最激烈的方式,还给对方!
这一世,当仇还清,恨了却,他们之间,还剩下什么?
裴恒玉学着他的样子,也轻声道,“不喜欢!”
宇文君安的手一顿,“那为什么扣着臣的东西,不还?”
有暧昧,在呼吸间弥散,宇文君安的指尖,微烫。他顺着裴恒玉的喉结,揉到了锁骨,把一团冰肌玉骨,融在了掌心。
‘为什么不还?’
裴恒玉觉得这话问得傻气,既然你那么在乎这块玉,朕当然得用它换点好处了!
拂晓时分的漫天霞云,铺陈开来,把日光摊薄。
日影儿渐淡,窗外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雨雾透过窗棂,渗进内殿,连浮动的沉水香里,都染上了丝丝缕缕的潮。
裴恒玉眸光沉静,冷不丁问,“你渡给朕的,叫灵力吧?”
暧昧的气氛,骤然溃散。
被窥探心中隐秘的宇文君安,失了分寸,指尖下意识使力,脱口道,“你怎么知道灵力?”
玉色的锁骨,被捏红了!
裴恒玉颈间的皮肉,微跳,“朕说过,用人,第一用忠心,第二用能干。你觉得,你是哪一种?”
雨势转急,密密麻麻的雨点,打在青砖之上,嘈杂的雨声,直击耳膜。
宇文君安的手指,紧贴着裴恒玉的锁骨,离脆弱的脖颈,不足半寸。
宇文君安若心有二志,此刻,稍一用力,便可取其性命!
“呵……”
宇文君安冷笑出声,带着自嘲的落寞,
“我是陛下养在身边的暖床婢!哪里够得上一个‘用’字?”
裴恒玉抓起宇文君安的手腕,举至两人眼前,干净的指甲上,还残着鲜红的皮肉,是刚刚抓下来的!
“把一个随时能取朕性命,还满口谎言之人,养在身边,当暖床婢,你当朕是色令智昏之君么?”
裴恒玉声音骤变,沾了潮的沉水香,骤然发冷,宇文君安的毛孔,跟着缩紧。
“臣不敢!”
宇文君安当即从裴恒玉身上,滑落而下,直接跪在了榻前。
“请陛下信臣,臣从未有过,丝毫有损龙体之心!”
裴恒玉坐起身,背对着窗,侧眸看他。
宇文君安开始解释,“巫族血脉,日渐凋零。即使是在巫族世代生存的南楚,也十不存一,实乃罕见。”
他的声音,掺了急切,合着雨声,带上几分赤诚,“楚地之外,灵力一说,更是闻所未闻。臣怕!”
宇文君安眼圈儿泛红,“怕被人当成邪祟,赶出宫去,臣怕见不到陛下,不得已才瞒下此事,实在不是有意欺瞒,陛下您是信臣的,对么?”
“要朕信你,”裴恒玉正色,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倾泄而下,“却三缄其口,孩子,信任可不是这么来的!”
“我说!”
宇文君安顶着威压,“灵力到底是怎么来的,臣也不知道。”
他的眼里,露出无措,“臣只知道,在圣女山被蛇火所伤之后,体内就多了一股至刚至阳之力。它们像水一样涌进臣的体内,游走于血脉之中。”
呵,那也就是说,在姜申出现之前,你就已经发现自己血脉觉醒了?
瞒了朕这么久?
还真是能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