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将至,万籁俱寂,守在庭院里的宫灯,都快睡着了,玉和殿突然冷肃起来。
杀气!
守在殿外的双喜,握紧了拂尘。
老太监一跃而起,纵身跳上院中大树,一双老眼,如鹰隼一般,观察着庭中动静。
有人?
安明也跃上树干,以目光询问双喜。
老太监摇了摇头。
太奇怪了,一丁点儿人的气息都没有,但杀意却异常浓烈。
两个人,谁都没放松警惕。同样谁都没有发现,一团黑色的烟雾,正悄然钻过门缝儿,渗进了玉和殿。
一息之后,那团黑雾,在垂帘之外,凝结成了一个黑色的人影儿。
垂帷之内,裴恒玉正睡得香甜。
粹白的长发,柔顺的铺在枕边,和一簇五色穗子,绞在一起,酣睡之人,全然不知,危险将至。
有寒意掠入帐内,裴恒玉有些冷。
他微微侧身,压在他颈下的圣灵玉,露出半截儿凤凰尾羽,在昏昧的内室,不甚明显。
“裴恒玉,”姜雪心撩开帐幔,五指犹如利爪,遽然张开,“既然你让人超度了那些怨鬼,本座今日,就亲自抽出你的魂魄,练成阴煞,为本座疗伤!”
黑色的煞气,自姜雪心的裙摆之下,层层溢出,滚动着爬上裴恒玉的床榻。
寝殿之内,杀意弥漫。
眸光骤然变冷,姜雪心的利爪,直奔裴恒玉的脖颈而去。
在携着煞气的寒芒,即将抓破裴恒玉喉喽的刹那,一只凤凰虚影,从枕下的圣灵玉中,冲了出来,直奔杀人者的眉心。
“啊……”
一声刺耳的尖叫划破夜空,在整个皇宫内回响。
猝不及防的姜雪心,神魂被骤然灼烧。
裴恒玉遽然苏醒,他猛然睁开眼,茫然四顾。
但殿内空荡,除了一团黑雾,裴恒玉什么也没看到,姜雪心逃走了!
“噗……”
千里之外的宇文君安胸口一痛,一口鲜血,吐在了他面前的胡杨树上。
“主上!”
“主上!”
黑衣人围过来,就要搀扶,宇文君安摆手推开离他最近的姜亥,“一点小事,无妨!”
宇文君安撸起袖子,借着姜亥手中的火把,看见手腕上的三个凤凰印记,消失了一个。
看来,陛下遇袭了。
离开上京,前往犬戎之前,宇文君安担心若云山庄废墟之事,会重演,刻意以精血和灵力,在圣灵玉上,留下了三个禁制,以确保在裴恒玉遭受攻击时,护住陛下的性命!
宇文君安是想把在圣灵玉上,留下禁制一事,亲口告诉给裴恒玉的。
他还想跟裴恒玉,显摆一下,因为留下这种特殊禁制,而显现在他手腕上的凤凰印记。
但在宇文君安离京的前一晚,他家陛下的身体,有那么一点点儿热情。
这可把他高兴坏了!
因为宇文君安在陛下动情时的泪水里,品尝到了宠溺和纵容,所以,他一时没忍住,就把他的好陛下,给折腾晕了!
当夜,他给裴恒玉擦拭的时候,人还一直睡着,直到他离开碧梧行宫之时,人都没醒。
所以,宇文君安就没有机会,和裴恒玉提及圣灵玉里的禁制。
宇文君安算计着,他在犬戎,最多逗留三个月,三个禁制,足够裴恒玉用了,因此,他在那张纸条上,也没写。
令宇文君安没想到的是,一个月还没到,第一道禁制就起了效用,那说明他的陛下,可能置身于危险之中。
此刻的宇文君安,有些后悔,连看向胡杨林的目光,都有些着急。
“主上!”天快亮了,姜亥举着火把,从一棵胡杨树下,走到另一棵胡杨树边,“根据地图显示,咱们要找的东西,应该就在这个地方,没错,可这里除了胡杨树,还是胡杨树,根本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姜亥的语气有些着急,他们闯入这片胡杨林,已经一天一夜了。
食物和水,快不够用了,这里除了草原,就是沙漠,连抢都没有地方!
宇文君安拿出地图,又看了一遍。根据裴恒玉给他的这张地图,魄罗宝藏就在胡杨林的中央。
但胡杨林的中央,还是胡杨林。
宇文君安开始以为这片胡杨林里,可能藏着个地宫,或者是个山洞,只要找到人工修建的地宫,或者人为开凿的洞口,就等找到了魄罗宝藏。
但,宇文君安错了,这个地方,只有胡杨。
成千上万株的胡杨,倔强的站在草原和沙漠之间的山谷里,仿佛被谁刻意留在了这里,只为看尽这沧海桑田一般。
“主人,”巴特尔扒拉着宇文君安面前的胡杨树皮,粗声粗气道,“这里的胡杨,会不会是天神种下的?”
“瞎胡说什么?”姜亥白了他一眼,一把将人推开。
他不喜欢这些犬戎人,总觉得他们能背叛那个太子,就可能背叛他的主上,必须时刻提防。
“属下没胡说!”巴特尔脚下一用力,稳住下盘,愣是没挪地方,他拍打着树皮,“主上您看,您刚刚吐在树皮上的血,被这胡杨树,给吃了!”
“什么?”
姜亥不可置信的侧过头,刚刚宇文君安吐在胡杨树上的血,竟然奇迹般的消失了!
见宇文君安走过来,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闪开了身。
宇文君安拿过姜亥手里的火把,仔细看了一会儿,又拿过姜亥的腰刀,划在了树干上。
树皮被划开,红色的汁液流了下来,殷红如血。
原来如此!
宇文君安的眼里,露出笑意,他退后半步,把腰刀和眼神一起递给姜亥。
姜亥会意,他接过腰刀,对那些黑衣人说,“把刀都拿出来,一起砍这些妖树!”
十几把腰刀,在刹那间,亮出寒光,一齐砍向树干。
上一刻还静如死物般的胡杨树,突然抖动起来,树叶的抖动声,在空寂的黎明里,沙沙作响,仿佛千万个婴儿,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