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君安回到玉和殿的时候,夜已将息。
肆虐了一夜的雨,终于停了。
宇文君安推开门的时候,殿里还亮着灯,裴恒玉捧着书卷,斜卧在软榻上,松散的白发,顺着颈间滑落,显然已经等在这里很久了。
“陛下?”宇文君安快步走过去,却在软榻前顿住了脚,他身上的衣裳是湿的,怕挨着裴恒玉,没敢上前,他问,“在这里等了臣一宿?”
裴恒玉还没应声,廊下守夜的双喜,先听到了动静,站在窗外问,“奴才命人把水送过来?”
“送过来吧,”裴恒玉对窗外说了一句,才放下手里的书卷,转头看宇文君安。
琉璃灯亮着,绯色的衣袍被雨水浇透了,沾着山泥的气息,是冷秋的味道。
热水显然是早就备好的,很快就送了过来,裴恒玉等人都退了下去,冲宇文君安招了招手,轻声说,“过来!”
殿内又只剩下他们两个,宇文君安乖巧的挪到软榻前,看着裴恒玉坐直身子,亲自过来解他的腰封。
“别,”宇文君安退后半步,小声说,“脏。”
知道脏,还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你在外面洗干净了,还哪用得着朕亲自动手?
裴恒玉暗暗翻了个大白眼,手上的动作却没停,还挺温柔,他说,“天生万物,源于厚土,大地是万物之母,哪里来的脏污?”
温热的手指,从冰肌玉骨上划过,潮凉的衣袍被褪了下来。宇文君安站在琉璃灯影里,听着裴恒玉絮絮的念着,冷透的心,再度回暖。
“宝藏没了!”宇文君安坐在木桶里,墨色的长发,在水中铺开,他的神情,像弄丢了糖果的孩子,既委屈,又无助,“被巫族偷走了。都偷走了!”
对这个结果,裴恒玉早有预测。
上次说,王睿能把宝藏找回来,是安慰宇文君安的话。
裴恒玉已经从细枝末节里,看出了端倪。
宇文君安迅速积累起来的羽翼,太过势利。无论是上一世的季家军,还是这一世的巫族,他们对宇文君安的忠心,都不够坚定。
一旦有更大的利益摆在面前,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背叛。
上一世,这个利益,是皇权!
这一世,这个利益,是财宝!
裴恒玉不禁怀疑,这样的宇文君安,真的有能力,执掌这万里江山么?
他犹豫了!
宇文君安摇着裴恒玉的手,“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宝藏可以藏起来!”裴恒玉的目光,越过了宇文君安的头顶,在琉璃灯照不到的暗影里,停了下来,他的语调轻缓,“但人却不能!只要是人,就得活着,只要活着,就会留下痕迹?”
“陛下是想……”宇文君安猛然回头,他在裴恒玉的眼里,看到了杀气。
陛下不是最心软的么?
怎么会想对巫族赶尽杀绝?
一定是我的错觉!
宇文君安一把抱住裴恒玉的脖颈,柔软湿润的吻,在寂静的内室化开。
他要把刚刚的念头,驱散干净,一丝都不剩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