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东域科研审查基地,代号“幽界”。
这是一处鲜少有人知道的特级技术调查设施,隐藏在国家重点防护层下的地下结构中,整个基地深达十七层,配备心理诱导、神经扫描、记忆复刻等高敏技术装置,用于存档和分析具有国家级风险的“意识级危险技术持有人”。
宇文朋是基地自成立以来,第一个以“自愿交付潜意识”为条件入驻的对象。
从被关进“镜房”的那一刻起,时间仿佛凝固。
镜房并非单纯的玻璃囚室,它的四面墙壁均由无反射高频扫描玻璃制成,看似空无一物,实则内部植入近百套纳米级感知仪与两套恒温心理监测系统,任何情绪波动都会被实时量化并上传至中央主机。
他坐在镜房中央的灰色长椅上,闭着眼。
他不怕孤独,真正让他不安的,是这场“技术死亡”带来的自我剥离感。
他能感受到某些残留在他大脑中的建构逻辑依旧在运算,即使“未来之眼”的核心已被摧毁,那些模型和思维框架仍在幽微角落运行着——那是他“思维的一部分”,不是外来的数据,而是他自己多年构建的一套心智投影。
如何切割“自己”中属于“系统”的那一部分?
他不知道答案。而此刻,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与此同时,在“幽界”地面控制中枢,周泽正站在特检屏幕前,冷静地看着宇文朋房间中的实时监控画面。
“心率稳定,脑电曲线有轻微震荡。”一名技术分析员汇报,“他没有抵抗任何植入检测,也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情绪异动。”
“说明他确实想终结这一切。”周泽点头,目光始终未离开屏幕。
身边的褚琳也注视着画面,眼中却多了几分谨慎。
“你信得过他?”褚琳问。
“信,但不是无条件。”周泽语气坚定,“我对他不是判断,而是了解。他想和这项技术告别,是真的。但他脑子里的那套模型,可能比我们任何人都低估得可怕。”
“我们已决定成立联席组。”褚琳话锋一转,“你是组长,联合心理专家、技术官与外交接口——我们收到风声,‘光密集团’残余势力正试图恢复在境外的数据分支。”
“什么意思?”周泽立刻转向她。
“未来之眼,曾通过暗网节点与一套镜像服务器建立过实验通讯。那组影像残片未完全在爆炸中销毁,有可能在离线设备中存有备份。”
“是谁在追?”周泽皱眉。
“我们不确定,但消息来自‘界锋’。”褚琳语调一变,“他们说,那个失踪了的李志强,可能还活着。”
周泽呼吸一滞,整个人倏地直起身。
“你说什么?”
“有人在哈萨克斯坦边境的小城医院中发现了一个无名重伤病人,脸部烧伤,指纹被擦除,意识混乱。但在他苏醒断片时,曾提到三个字——‘泽,玉,朋’。”
一阵轰鸣在周泽脑中炸开。
“我可以申请立刻前往吗?”她强压下激动。
“你得先处理完‘幽界’的交叉审查。”褚琳语气不动如山,“你的身份不是自由行动者了,你现在是一场技术遗留政治风暴的核心见证人。”
周泽拳头慢慢握紧。她深知,宇文朋所牵涉的不再只是破案,不再是科技泄露,更不仅是某个天才程序员的自白。他的存在,已经与国家安全、全球格局的重新洗牌绑定在一起。
“我们要怎么做?”她低声问。
褚琳递给她一份资料:“你需要亲自进行一次‘意识共振测试’。”
“什么意思?”
“我们要借助你们之间的心智连接,进入宇文朋的记忆源域,用‘软调协议’启动一段模拟重构。在那里,你会看到他潜意识中真正的‘黑匣子’。”
“那是……心理再入?”周泽倒吸一口凉气。
“技术原理和你们之前进行唤醒类似,但这一次,你不是引导者,而是被引导对象。”
“你是说,他带我进去?”
“是。他的潜意识仍然掌握了一段不可替代的访问口令,我们必须通过你,唤出那道门。”
周泽接过文件,眼神逐渐坚定。
“安排吧。越快越好。”
当晚,镜房。
宇文朋坐在中控连接舱内,四肢接入软式生物电纤维。他已不再排斥这些接口,他明白——这一次,他不再是掌控者。
“你确定她适合?”审讯室内,一名精神科学专家低声问道。
宇文朋望着远处那面反光玻璃,语气温淡却充满某种不可动摇的信念:“她能找到我,就能找到出口。”
几个小时后,两人并肩躺进并联感应仓中,身体缓缓沉入深度催眠状态,意识进入同步界域。
而就在他们意识开始对接的同一时刻,千里之外,哈萨克斯坦边境某座医疗站内,一个脸部裹着纱布的男人,正缓缓睁开眼睛。
监护仪滴滴作响,空气中弥漫着药物与焦油的混合味。他的目光迷茫,喉咙发不出声音,但指尖在床边虚虚比划了一个图形。
——一个卦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