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溯从冥思舱苏醒之后,整整沉默了一天。
他没有接受例行的心理修复,也拒绝了裂界者总部派来的医务官员探视。取而代之的,是他在图书资料馆一层独自待了十个小时——不为查阅资料,而是在那台旧式光谱终端前,一帧帧回溯他的过去。
那些记录曾被认为无用,如今却成了解码命运的钥匙。
当夜,宇文朋推门而入。周泽站在他身后,眼神透着一丝压抑的担忧。
“你要再不说话,我们都快以为你被镜像替代了。”宇文朋靠在门框上,故作轻松。
“你们知道‘裂界者’这个名字,原初来自哪里吗?”风溯没看他们,语气仿佛沉入黑夜中。
周泽眉头轻蹙:“不是在数据战崛起阶段,由联合国特别行动部设计的AI反渗透计划吗?”
“那只是官方解释。”风溯终于转过身,投影出一个不曾解密的旧档案画面,“但最早的裂界者,其实是七名被称为‘神经裂缝实验志愿者’的人。”
画面中出现一个深红色的符号,像裂开的眼眸,又像断裂的脊骨,令人不寒而栗。
宇文朋的脸色变了:“这个标志我在‘镜像’遗迹中见过。”
风溯点头:“没错,因为镜像……正是裂界者项目的一部分。”
空气仿佛被抽空。
周泽上前一步:“你在说什么?裂界者不是一直在与镜像对抗?我们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阻止他们?”
“那是现在。”风溯缓缓说道,“在最初的阶段,裂界者是为了模拟极限意识碎片,通过深层神经映射技术创造超理智体——即所谓‘镜像人格’,用来处理人类无法承受的极限任务。”
“你是说……我们自己制造了敌人?”宇文朋的声音低沉下来。
“更准确地说,是那些最初的实验者,被投入了镜像制造程序中。”风溯抬头望着两人,“而我父亲,就是其中之一。”
他打开一个独立的资料舱,一段数十年前的影像缓缓流出。画面中,一个青年男子身穿神经接口衣,冷静地对镜头说:
“若我们失败,镜像将获得我们一切记忆,成为我们反向的延伸体。”
“若我们成功,人类将第一次具备超越本能的逻辑武装。”
周泽低声问道:“那他……失败了吗?”
“他消失了。”风溯的目光淡然,“官方记录是他在一次事故中神经崩坏,但实际情况是,他的意识被镜像体分裂并重新构建……换句话说,他变成了敌人之一。”
宇文朋沉默许久:“这……你早知道?”
“我怀疑过,但从未敢去验证。”风溯眼中透出一丝疲惫,“直到我在冥思舱中看见那个镜中人……他说出的那句,是我父亲曾在我耳边说过的话。”
“‘逻辑之下,是非不再成立。’”
一刹那,三人仿佛同时陷入了某种可怕的共识:镜像的核心,可能正是由那些本应守护人类的人构建。
而他们,或许不过是正在追逐自己父辈影子的孩子。
“这也是你为何对裂界者计划提出质疑的原因?”周泽终于开口,“你一直害怕我们会走上那条路。”
“裂界不是终点,也不是起点。”风溯望着资料上的红色印记,“而是一场未曾真正结束的战争的中继。”
三人相视无言。
就在此刻,桌面终端突兀地亮起,一个隐秘频道被强行连接。
屏幕上浮现出一个陌生却仿佛早已认识的面孔——一位鬓角斑白但双目锐利的中年人,他的声音如石砾摩挲:“风溯……是时候回来看看你父亲真正留下的遗产了。”
风溯全身一震:“你是谁?”
“我是最后一位神经裂缝志愿者,编号‘零号’。”他平静地说,“你父亲的遗志……还在我这里。”
话音刚落,画面被一个倒计时覆盖:
60:00
机密遗产解锁倒计时已启动,请尽快接入坐标节点:黑域基地E17。
风溯转身,眼神变得锐利:“我们要出发。”
“这次去哪?”宇文朋下意识问。
“去问清楚,这个世界真正的分界线,到底在哪。”
而在他们离开的背后,裂界者总部最深层,一块长期封存的意识记录水晶悄然裂开一道缝隙,仿佛有某种被封印的“人格”,正在缓缓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