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静静听着，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波澜。
张明远这条线，果然被对方干净利落地斩断了。周维民的刀，又快又狠。
“背后的人呢？赵倩死亡的线索呢？”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彭伟沉重地摇头：“只字不提！死扛！只说他和赵书记是工作分歧，赵书记出事他很震惊也很难过，但他绝不可能也没能力伤害赵书记！问急了就崩溃哭嚎，说我们都想逼死他！”
完美的切割。
林悦眼底的冰霜更甚。她心中那股远赴泰国的决心却因此而变得更加炽烈和决绝。对方在加速收尾，斩断所有明线。
“知道了。”林悦只是简短地应了一声，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外或愤怒，“他这条线暂时到此为止。不用在他身上再耗费过多精力。”
她的话里没有失望，只有一种冰冷的、转入地下决战的判断。
她迈步，继续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身影挺直，步伐坚定。
与彭伟擦肩而过时，他无意中嗅到林悦身上似乎沾染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来自刚才那个物证隔间里的消毒水气息混合着廉价纸张和油墨的味道，一丝诡异的感觉掠过心头，但他没来得及深究。
走进办公室，反锁房门。
林悦拉开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一个全新的、伪装成普通移动电源的加密卫星通讯设备。
这是“蜘蛛”即将送达的新工具的核心组件。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金属外壳。
赵倩，张明远，明远集团，审判名单，深渊蠕虫…现在，又多了一个远在泰国的“李淑芬”。
这盘棋，对方步步为营，手段狠辣。但她绝不会退。
她拉开窗帘，让那稀薄的冬日天光照进来一点。
远处城市的天际线在阴云下显得模糊不清。
林悦站在窗前，背影显得格外孤独而锐利，如同一柄蓄势待发、即将刺破迷雾孤悬远征的利刃。
窗玻璃上映出她琥珀色的眼眸，那双眼里，倒映着芭提雅虚幻的阳光，也燃烧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火焰。
泰航tG675航班降落在素万那普国际机场时，湿润的暖风裹挟着热带特有的花香和尾气味扑面而来。
七月的芭提雅正值雨季，空气粘稠得几乎能拧出水。
林悦穿着轻薄速干的黑色亚麻衬衫和长裤，脸上罩着一副宽大的墨镜，快步走在最前面。
身后跟着身材壮硕、眼神锐利如鹰的李东，他是省厅外协特勤，精通泰语和格斗；以及身材娇小但十指在随身平板键盘上翻飞如同弹奏般迅捷的网安专家韩梅，她梳着利落的短发，眉头紧锁，屏幕上不断刷新着芭提雅市区复杂的网络地图和“新阳光美容整形专科医院”的平面布局、出口分布分析，还有泰文标注的警方机构地址。
“车到了，”李东沉声说，扫了一眼手机屏幕，“三点钟方向，黑色丰田海狮，车牌曼谷牌照7??**856，车主登记是本地一家旅游租赁公司，查过背景，暂时干净。”
一辆其貌不扬的黑色商务车滑到近前。
车窗摇下，一个皮肤黝黑、笑容憨厚的年轻男人探出头，用流利的泰语打着招呼。
李东迅速上前，用同样熟练的泰语低声确认身份和接头暗号，声音低沉而警惕。
林悦透过镜片，锐利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司机的双手虎口——干净，没有枪茧或其他异样痕迹。
她这才拉开侧门上车，一股混合着椰香空气清新剂和皮革闷蒸的奇特气味钻入鼻腔。
车门关闭，空调嗡嗡作响，驱散着粘稠的热气，却无法驱散心头更重的压抑。
车辆汇入机场高速的车流，周遭是陌生的热带景象：色彩鲜艳的嘟嘟车、枝叶肥厚的棕榈树、林立的高架广告牌上是金发碧眼的度假者笑脸。
这一切都如此遥远。
车内一片静默，只有韩梅偶尔敲击键盘的细微声响。
“‘新阳光’位于北区那歌路末端，靠海，算是半私人区域，”韩梅调出三维建模图投影到林悦面前，“三栋连体建筑，主楼五层是医院和办公区，两侧三层裙楼是员工宿舍和高级客户休养区。安保看起来很商业化——外围有标准的电子围栏，前厅两个固定保安，门禁卡和监控探头覆盖面算广，但深度渗透监控没有发现，核心服务器没联网。”
她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沮丧，“泰方……泰方警方那边给的回函，措辞非常官方，”韩梅的声音低了几分，念出泰语回函原文的大意翻译，“‘贵方所提供信息尚不足以支持跨境执法协同请求。若涉及公民身份纠纷，建议通过正式外交渠道或该公民本人进行核实。泰国皇家警察尊重并保障所有在泰人员的合法权利。’”
车里重新陷入一片更深的死寂。尊重权利？这词此刻听起来如此刺耳。
“没有执法权，”林悦摘下墨镜，捏了捏疲惫的鼻梁，眼神沉静如深潭下翻涌的暗流，“我们是游客，走错路的游客，手机信号差的游客……怎么都行，唯一的目标，是让邓玉芬开口。”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平板屏幕上那座“新阳光”医院的三维模型。
目标锁定在主楼四楼标注着“院长助理 - Li Shufen”的办公室。这是第一步，也是目前仅有的、能触及那“幽灵”的途径。
商务车并未直接驶向目的地。经验告诉他们，任何靠近目标的陌生车辆都可能进入未知监控的视野。
车子在距离“新阳光”约两公里外的一处露天停车场停下。
巨大的遮阳棚下，停满了旅游大巴和出租车。
热浪依旧透过顶棚炙烤着空气。下车前，林悦深吸一口咸湿的空气，声音冷硬：
“确认路线，分头走。李东，你开租来的摩托车，停在医院对面咖啡馆附近，准备接应。韩梅，跟我走，步行。”
李东点头，眼神示意了一下他腰带上那个特制的、伪装成钥匙扣的紧急警报按钮。
韩梅迅速掏出一副本地街边常见的廉价太阳镜带上，将平板塞进双肩包，背到胸前遮住脸，又从包里掏出两个廉价的印着大象图案的丝绸零钱包，塞给林悦一个，小声嘀咕：“里面有点散泰铢，像刚扫货回来的。”
两人混入路边穿着沙滩裤和人字拖的游客人流中，身影很快被喧闹的人潮和斑斓的店铺招牌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