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测后,四人暂别了一段时间,各自归队训练。
伊珝所在的女队,教练在开训之前狠话放了许多,但真上起课来却表现得异常松弛。在第一节课,既没有明确给她们规定具体的训练任务,也没有设定任何量化指标。
她只是简单地告诉队员们可以自由组合进行对练,然后就自顾自地在场边抱着双臂站立着,宛如一个悠闲的旁观者。
能够来到这里参加集训的队员可都不是等闲之辈,她们无一例外都是来自三省、有能力冲击国青队名额的顶尖苗子。每一个人都怀揣着进入国青队的梦想,不远千里汇聚于此,就是为了在最后的国青选拔赛中脱颖而出。
正因如此,那些早已在各大青少年赛事中小有名气、崭露头角的选手自然而然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而池春夏便是其中最耀眼的存在之一。
当自由对练一开始,池春夏成了女队成员们最为抢手的对手人选。想要跟她过招切磋技艺的人真是数不胜数,排成了一条长长的队伍。大家都渴望通过与强者交手来提升自己的实力,以期在未来的比赛中取得更好的成绩。
反观伊珝,还是吃了年纪小的亏,无人问津。慕强是人与生俱来的天性,伊珝并不失落,其实她也想找池春夏去过几招,可她不想浪费时间去排队,便只能无奈地放弃这个想法。
没有对练的球搭子又如何?对于伊珝来说,这并不是什么无法跨越的障碍。只见她独自一人提着球包走到角落里,开始有条不紊地热起身来。
伊珝从赵子青和于忻舟以前教她的热身方式中,提炼出来她自认为最适合自己的几个动作,一组组重复地做。
在一群急吼吼就忙着组队和开打的女生中,伊珝倒成了特立独行的那一个,即便她从未有过想要刻意突出自己的念头。
张岚站在场边,目光如炬地扫视着场上众人的一举一动,所有人的表现都一览无余。她每扫过一人就能立刻在脑海中搜罗出对应的名字,体测时她就在记人了。
巡视一圈后,张岚眯了下眼,放下一直紧抱的双臂,拿起地上的体测成绩单,翻出了属于伊珝的那一张。
伊珝和凌侗渠只知道循环赛赢下十局便可自动获得集训门票,却不知道这两张门票背后的故事。
三个羽毛球强省的联合集训名额,即便是自家省队成员也一票难求。唯有在队内位列前茅,且近期赛事成绩斐然的人才可获得。而伊珝和凌侗渠在尚未进入省队且无大赛经验的前提下,拿到了集训的名额,是欧江省主教练李翰的破例之举。
当初,李翰刚提出要额外让两个连参加选拔赛年龄都未达的小姑娘进入集训时,天渝省队和北坞省队皆持反对意见,想将这个决议驳回,是曾经的奥运冠军——于忻舟、林笑两人联合出面担保,才保住这两个来之不易的名额。
部分目光短浅的教练,仅将伊珝视为凑热闹、走后门进来的关系户,不愿来女队。
而张岚却是个有远见的。
看着表格上优异的,堪称无短板的各项数据,老练的张岚敢笃定,若是伊珝顺利熬过了发育关,未来羽坛必有她的一席地位。
身为土生土长的天渝人,张岚对各省的人才储备也有一定了解。
就今年的集训而言,欧江队可谓是风头正劲,呈现出一种“群星争霸”的态势。
各个项目都拥有实力强劲的后备选手,如女单池春夏和伊珝、女双凌侗渠、男双俞子康和俞子宁兄弟、混双池荣儿等等。每个单拎出来都具备夺冠的实力,绝对称得上是“王炸”级别的存在。
而天渝省这边的形势却不容乐观。尤其是男单和女单两个项目,目前已经陷入了青黄不接的断代困境。
新入队的这一批苗子在大赛上的成绩仍为零。现在集训的这群孩子最早会拿到七年后的夏季奥运会的参赛名额,若是天渝想在七年后的奥运上能有一席之位,和欧江省队捆绑,无疑是最明智的战略抉择。
张岚思来想去,脑子里在不断排列组合,在纸上写下了池荣儿与凌侗渠的名字。
池荣儿与凌侗渠均是从女单转项至双打,一个选择了混合双打,一个选择了女子双打。
目前两人暂时匹配的搭档分别为北坞队的范村和欧江队的华虞,若最后真的配对成功,天渝队可以说是前景迷茫。
出于长远考虑,身为教练的张岚深知必须要打破当前这种不利的局面。那就需要调配人员,努力为天渝队争取到其中一个双打名额。
思绪越转越快,各种方案在她脑海里飞速闪过,她脑子里瞬间跳出了一个名字。
此刻混双和女双都在磨合中,张岚顾不得拖延,急忙在女单队宣布自由活动的消息,自己跑向了另外一个场馆。
望着教练离去的背影,队员们面面相觑,心中不禁纳闷:这才刚开始训练没多久,怎么教练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伊珝实在是没见过这种行事风格的教练,眼看旁边的姐姐们分成三波跑走了,她顿了顿,也收拾起了球包,和还在对打的池春夏说了声再见,就转身朝女双的场馆走去。
今天是凌姐姐的第一天双打训练,伊珝想来看看。
与女单不大相同,女双的场馆里处处是结伴成对的身影,或是在争吵,或是在说笑,比起女单那边严肃的训练场景要鲜活不少。
伊珝穿梭在人群中,寻觅着凌侗渠的身影。
很快,她在一个角落看到了和教练站在一块儿的凌侗渠,两人面对面交流着,看那架势,应该是在探讨有关训练方面的事宜。伊珝极好的视力能够清晰无比地瞧见那教练复杂的表情。
看样子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情况,难道是凌姐姐不想打女双了?伊珝带着几分期待,悄悄凑近偷听。
只听得那位教练语气严肃地说道:“......你一个人把球接完了算怎么回事,这不是单打了,你要把思绪转换过来,要相信队友......你的球很好,华虞是和你有些差距,刚配的时候耍耍小脾气正常,这两天你们先练着,回头我去看看有谁可以和你搭上。”
“不好意思,乔教练。”
“行了,自己练会儿去吧。”
这个教练姓乔,伊珝有印象,正是早上揪秦淇纾耳朵的那个。
看乔岙走了,她才凑到凌侗渠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呀,伊珝,你怎么来了?”
“我们解散了,我来看看你啊。和搭档磨合得不好吗?”看出了凌侗渠有些失意,伊珝大跨步站到了她边上。
凌侗渠摇头,叹息着:“教练说我打得太凶了,老是抢着打,没有让位意识,后来让球了华虞又难接,我就又习惯性接了。打了很久都没有节奏,我可能耽误华虞时间了,她不太想和我继续打。”
“可这才第一天啊,双打有磨合期连我都知道,你真不用有太大压力。”
这些浅显易懂的道理凌侗渠都懂,可在搭档明显对自己存在不满与意见的时候,她却发现想要自我开解竟是一件如此困难的事情。
“但如果她不愿意和我组队的话,我就没搭档了,那转项还有什么必要呢?可能我转项就是个错误。”
伊珝最是见不得凌侗渠这副模样,拍着自己的胸脯,放出豪言壮语:“怎么会!你凌侗渠这么优秀的人,永远不会缺搭档的!我虽然很想你回来单打,可是我不允许你质疑你自己。她不和你配,我和你配。”
这番铿锵有力的话语一出,凌侗渠心情被抚慰了许多,笑着摸了摸伊珝的脑袋:“别和我开玩笑了,你好好练你的单打去就行,不用担心我,我会整理好情绪的。”
“姐姐,我真没开玩笑,谁能比我们了解对方更深?为什么我们不能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