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境的文渊阁今日有些不同寻常。晨雾还未散尽时，檐角的铜铃突然无风自鸣，墨香从阁楼深处漫出来，在院中凝成细雨——那雨珠竟是用文道之力凝成的铜钱，每枚铜钱的方孔里都嵌着\"权衡\"二字，落在青石板上便化作竹简，哗啦啦铺了满地。
姜暖拾起最上面的一卷，竹简上的墨迹还带着温度，记载着人间丝绸之路的驼队如何与归墟境的灵谷商队接头，幽冥彼岸花市的花瓣如何换算成苏玉瑾药圃的清瘴草，甚至连蛮荒凶兽用爪印画的交易契约，都与天界星砂的流通账目严丝合缝。
\"是商圣的气息。\"沈墨书的文道令牌突然腾空而起，牌面泛起柔光，一个白衣长须的老者虚影在光中缓缓成形。老者指间转着枚羊脂玉算珠，算珠转动时，满地竹简便自动分类，按\"人间蛮荒幽冥天界\"排成四列，像铺开的棋盘。
谢无咎的星象罗盘在竹简旁嗡嗡作响，盘面上的星轨突然活了过来，与铜钱上的纹路咬合在一起，织成张巨大的网。\"元年那天，我在星轨里见过这个网的雏形。\"他指尖点向罗盘中心的紫微星，\"商圣那时就埋下了棋子，用三界商贸的丝线，把归墟境缠在了最中心。\"
楚临风的镇岳戟突然在架上震颤，戟身的战纹里浮出无数商队的影子——有西域的驼队在风沙里前行，有蛮荒的凶兽背着兽皮排队，有幽冥的亡魂用彼岸花换疗伤药。\"难怪当年域外魔修总盯着商道打。\"他伸手抚过战纹，\"他们怕的不是战气，是这张用交易、信任、共生织成的网。战戟能劈开皮肉，却劈不开人心底的'划算'——谁都知道，好好交易比打打杀杀强。\"
姜暖的星核突然发热，射出六道流光，分别落在五夫和自己掌心。她摊开手，掌心的流光里浮着枚迷你铜钱，钱眼里映出归墟境的轮廓：\"商圣托星核给我传过话，他说真正的财富不是金银，是'平衡'。\"她指尖划过铜钱，\"人间的粮养着蛮荒的兽，蛮荒的皮毛暖着人间的冬，幽冥的安宁靠天界的星力镇着，天界的香火又来自人间的供奉——而归墟境，就是让这一切转起来的轴。\"
棋盘第一子：人间的\"诚信秤\"
洛阳城最热闹的西市深处，藏着家不起眼的\"公平秤\"。铺面只有丈许宽，柜台后坐着个瞎眼老头，鼻梁上架着副用墨玉做的空镜框，手里总摩挲着杆红木秤。
姜暖第一次随商队来这时，正撞见个绸缎商想耍赖。那商人想用劣质丝绸换归墟境的灵蚕丝，刚把绸缎放上秤，秤砣突然\"咚\"地坠在地上，竟砸出个寸深的坑。老头慢悠悠地说：\"秤杆里的诚信珠认货，你这绸子掺了柳絮，它不乐意。\"
沈墨书展开一卷竹简，上面画着幅画：元年的商圣与个年轻人对弈，棋盘是用算盘珠子拼的，年轻人正是这瞎眼老头的祖父。\"商圣说，人间商贸的根是'信'，就像秤杆得直，人心得正。\"他指着画里的棋盘，\"这秤就是第一颗子，压着人间的'贪心'。\"
谢无咎望着洛阳城的方向，星象罗盘里，公平秤的位置亮得刺眼。\"所有想跟归墟境做生意的商队，都得过这秤。\"他指着个正给秤上油的小伙计，那孩子袖口绣着颗小小的星，\"这孩子命盘里缠着归墟境的星轨，明年会来学星象，将来要把人间的商路接到星轨上——以后交易不用走戈壁，顺着星路飘就行。\"
楚临风想起去年在洛阳城的事。有伙马贼想抢商队的灵谷，老头拄着秤杆就拦在路中间，马贼的刀刚劈到秤杆上，就被弹飞了——秤杆里藏着商圣当年注入的\"护信战气\"，专护守诺的人。\"老头跟我说，商道比战道难守。\"他摸着镇岳戟上的刻痕，那里记着这事，\"战戟能劈开贼寇，却劈不开人心里的贪念，得靠这杆秤慢慢称，称多了，人心就准了。\"
棋盘第二子：蛮荒的\"共生市\"
蛮荒深处的黑雾谷，是三界最奇特的集市。每月十五，人类修士和凶兽会在这里碰头，用块平整的青石当柜台，修士摆上淬炼好的兽骨刀、能驱瘴气的香囊，凶兽则堆出柔软的皮毛、亮晶晶的星陨铁，连最凶的饕餮都懂得排队，用块罕见的\"食瘴石\"换苏玉瑾的清瘴草。
萧战蹲在集市边缘，看着小熊猫抱着蜜罐跟只穷奇讨价还价。小熊猫伸出三根爪子，穷奇却只肯出两根，两个小家伙围着块星陨铁打转，最后还是白虎叼来块兽魂晶核，才算补足了差价。\"商圣当年跟兽王定规矩时，就坐在这块石头上。\"他指着集市中央的兽皮碑，上面用爪印刻着\"等价\"二字，\"他说蛮荒的兽性不用打服，你让它们知道，好好换东西比抢东西划算，它们比人还守规矩。\"
去年有只刚成年的穷奇不懂事，想抢个修士的疗伤药，刚扑到摊位前，就被周围的凶兽按住了。\"不是我们动手。\"当时在场的饕餮用意念解释，\"坏了集市，冬天就换不到苏先生的化戾草了，划不来。\"
苏玉瑾的药圃有个秘密出口，直通共生市的后山坡。他培育的\"化戾草\"在这里最抢手，凶兽吃了能平复凶性，连暴躁的穷奇都变得温顺。\"商圣教我配这药时说，药能医病，也能医'隔阂'。\"他看着只小穷奇捧着药碗小口喝，爪子还小心地护着碗沿，\"你看，连凶兽都懂，交换能换来好处，人更该明白这个理。\"
棋盘第三子：幽冥的\"忘忧铺\"
忘川河畔的彼岸花海里，藏着家没有招牌的铺子。铺子用阴沉木搭成，檐下挂着串用亡魂执念凝成的风铃，掌柜的是个穿黑衣的女子，总在柜台后翻本厚厚的账册。
这里不卖孟婆汤，卖\"记忆典当\"。亡魂可以典当过段痛苦的记忆，换块\"善缘玉\"——带着玉转世，能多些善意，少些怨怼。有个战死的将军，典当了妻儿被敌军杀害的记忆，换了块\"护民玉\"，转世后成了个清官，守着一城百姓平安过了一辈子。
姜暖的星核在铺子里微微发亮，映出账册上的字迹——每个亡魂的\"典当物\"和\"所得\"都记得清清楚楚，连某只饿死鬼用\"饿肚子的记忆\"换了块\"饱食玉\"，都写得明明白白。\"商圣说，幽冥的平衡不在轮回，在让亡魂带着暖意走，不是带着仇恨来。\"她指尖拂过账册，\"仇恨是负资产，得及时清账，不然越积越多，迟早要爆。\"
沈墨书的文道令牌在账册上扫过，显露出商圣写的注脚：\"心债比钱债难还。\"他指着个正抽泣的女鬼，那女鬼正把\"被嫉妒心烧得睡不着的记忆\"放在柜台上，换了块裹着永恒花瓣的善缘玉。\"这花瓣是上个月从归墟境飘过来的。\"黑衣掌柜笑着说，\"带着它转世，心里能多些光。\"
棋盘第四子：天界的\"星货栈\"
天界南天门旁有个不起眼的货栈，门楣上挂着块\"星货栈\"的木牌，牌边缠着串北斗七星的碎片，风吹过时，碎片碰撞的声音能校准星轨。
栈里的东西不用金银买，用\"星力\"算。星君用颗快熄灭的流星换了修士的悟道茶，仙娥用织了百年的云锦换了归墟境的灵蝶，连玉帝都曾偷偷来过，用块\"定星石\"换了谢无咎画的星图——那图上标着如何用最少的星力，种出最多的星辰果。
谢无咎站在星象台眺望南天门，星轨在他眼前铺成条路，直通星货栈的柜台。\"天界最不缺宝贝，缺的是'分寸'。\"他指着货栈里的老掌柜，那掌柜拨算盘的手稳得很，每颗算珠都是北斗碎片做的，\"商圣在这里立了规矩，再金贵的东西都有定价，再小的愿望都能交换。有个小仙童用三百年功德，换了颗能让凡间母亲多活十年的'寿星子'，这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姜暖曾在货栈的暗格里见过本\"星债簿\"，泛黄的纸页上记着天界欠归墟境的账：五百年前归墟境用星核稳住天界的星轨，天界承诺每年送百颗流星的力量过来，滋养归墟境的灵草。\"商圣说，神仙更得守信用。\"她摸着星核上的细纹，那里记着每次星力交接的日子，\"欠账不还的，星轨会记着，迟早得连本带利还回来。\"
棋局收官：归墟境的\"平衡秤\"
当人间的公平秤、蛮荒的共生市、幽冥的忘忧铺、天界的星货栈同时亮起光芒，归墟境的中央突然震动起来。大地裂开道缝隙，座巨大的天平缓缓升起，左边托盘里堆着人间的五谷、蛮荒的兽皮、幽冥的善缘玉，右边托盘里盛着天界的星力、归墟境的药草、五夫的法则碎片，天平两端稳稳当当，连一丝倾斜都没有。
商圣的虚影在天平顶端显现，白衣在光芒里飘得像云。\"千年了，该收官了。\"他指间的玉算珠\"啪\"地落定，\"这局不是让归墟境当三界的债主，是让你们看看，谁也离不得谁。\"
他指着左边的托盘：\"人间离不得蛮荒的皮毛过冬，蛮荒离不得归墟境的药草治病，归墟境离不得天界的星力滋养，天界离不得人间的香火供奉——就像这天平，少了哪边，都得塌。\"
谢无咎的星砂突然从袖中飞出，在天平两端织成星轨，将四界的商道串在一起。\"星轨里藏着商圣的算计。\"他望着漫天星砂，\"少了颗星，整个星图都得乱；断了条商道，三界的日子都得过紧巴。\"
楚临风的战气化作道金光，缠在天平的秤杆上，让原本就稳固的秤杆更添了几分厚重。\"以后谁想破坏平衡，先得过这秤。\"他一掌拍在秤杆上，战气震得周遭空气发颤，\"让他自己称称，贪心有多重，代价就有多大。\"
苏玉瑾从药圃摘来把\"共生草\"的种子，撒在天平的基座上。种子落地就发了芽，藤蔓顺着托盘爬上去，把两边的东西缠在了一起。\"这草有灵性。\"他看着藤蔓上开出的小花，\"交易越公平，它长得越旺，反过来还能滋养商道——你对草木好，草木也对你好；你对别人好，别人也对你好，一个理。\"
萧战朝灵兽园吹了声口哨，小熊猫抱着蜜罐跑过来，把灵蜜小心翼翼地倒进天平的缝隙里。灵蜜流过的地方，立刻开出能安抚心神的甜花。\"你看小熊猫都懂。\"他笑着揉揉小家伙的脑袋，\"甜总比苦好，合作总比打架好，凶兽都明白的事，人不能不明白。\"
沈墨书提起文道笔，蘸着归墟境的晨露，在天平基座上写下\"永恒交易\"四个大字。墨字刚落，就化作金色的法则符文，钻进天平的每个缝隙里。\"这交易不是买卖，是承诺。\"他放下笔，望着符文在阳光下流转，\"归墟境护三界安宁，三界反哺归墟境生机，一辈传一辈，不能赖账。\"
姜暖的星核缓缓飞到天平中央，化作颗巨大的平衡珠。珠子里映出三界的景象：人间的商队给蛮荒送棉衣，蛮荒的凶兽帮人间赶啃庄稼的妖兽，幽冥的亡魂在忘忧铺笑着典当仇恨，天界的仙童往人间洒祝福的星砂。
\"这才是商圣的棋局。\"她望着珠子里的画面，星核的光芒与五夫的力量融在一起，在天平周围织成个温暖的圈，\"不是要赢谁，是让每个棋子都找到自己的位置，互相帮衬着，把日子过下去。\"
商圣的虚影笑了，渐渐化作漫天铜钱雨，落在三界的商道上。每枚铜钱上的字都变了，刻着\"归墟境与三界，共利，共生，共荣\"。
当天平隐回大地，归墟境的草木都带着笑意。人间的公平秤多了个归墟境的星纹，蛮荒的共生市长出了指路的灵草，幽冥的忘忧铺飘着药圃的清香，天界的星货栈多了面映着归墟境的镜子。
谢无咎的星象罗盘上，商道与星轨缠成了麻花；楚临风的战戟上，战纹里多了商队的驼铃；苏玉瑾的药圃里，清瘴草朝着人间的方向长；萧战的兽魂令牌上，凶兽与人类的交易画面在慢慢动；沈墨书的文道令牌里，多了本《三界商道志》，扉页上写着：\"最好的布局，是让每个局中人，都成了守护者。\"
姜暖站在时空殿的台阶上，望着三界商道上流动的光芒，星核在掌心暖烘烘的。她知道，这棋局没有终点，就像日子天天过，交易天天有，善意也会一天天攒起来。
归墟境与三界的缘分，就像那杆公平秤，称着称着，心就齐了；像那共生市的交易，换着换着，情就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