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厚重的声音砸进耳里,姜棠眸光一敛,呼吸瞬间止住。
她张张嘴,舌头却像打上结,半句话说不出来。
场面凝结了一瞬,永昌帝忽然嗤笑出声,玩味挑眉,“你信吗?”
姜棠:“……”
(谢邀,是不太信哈。)
不等她做出回应,永昌帝正回头,看向了床顶帐纱。
“此事皆因你护着母后而起,孤不过是不想落人口舌,才多担待了些。
借这个由头出宫散散心,倒也极不错。”
姜棠听完,总算在将要憋死之前,呼出了一口气。
她也是犯贱了,竟然想到,(那就好那就好,要真对我有想法,可就不好意思再色诱你了……)
永昌帝都懒得说,姜棠也好意思管她那招数叫色诱?
也就是欺负自己……欺负自己没见过‘世面’,她才敢这么任性妄为。
姜棠不再没话找话,往床里侧又挪了挪,跟男人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距离。
另一边,丽秀宫内。
秦嬷嬷因为挨板子起不了床,惠妃想寻她,只得绛尊来到下屋中。
听闻永昌帝明日的行程安排,惠妃怒不可遏,气冲冲坐到凳子上。
“贱人!真不晓得她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引得陛下屡屡为她破例!
竟还、竟还不惜绛尊,陪她去将军府医治,那可是本宫的娘家啊!”
她一掌拍木桌上,砸在手心,却刺痛在心底。
本想用苦肉计挽回陛下,却为他人做了嫁衣,叫她如何能想得通?
还说早日诞下皇子,陛下日日和那个贱人厮混在一起,她又从哪变出个皇子来!
秦嬷嬷半死不活躺床上,连呼吸都觉得痛,还不忘宽慰:“娘、娘娘息怒。”
“本宫息不了怒!”惠妃噌起身来,心中火气难以平复,她打定主意,“好,要去将军府是吧,本宫这就去一封家书,让父亲哥哥找人从中作梗,定要除掉那个贱人!”
“娘娘不可!”闻言,秦嬷嬷鲤鱼打挺般挣扎了下,疼得她呲哇乱叫,而后咬牙劝道,“为老将军他们着想,那小贱人说什么也不能死在将军府!”
惠妃不满,“那就看着她得意?”
“娘娘放心。”秦嬷嬷眼神阴狠,一字一句,“孟医者不是大罗神仙,救不活一个将死之人,哪怕真走了狗屎运,来日方长,老奴也定会为您铲除她……”
翌日,永昌帝下了朝,带着姜棠前往将军府。
抵达府外时,姜棠撩开车帘看,发现已有一行人等候在大门口,府门上方的牌匾写着——定国将军府。
下了马车,萧老将军携着家眷,慢悠悠过来行礼。
萧老将军一身灰白常服,苍老的脸上饱受风霜洗礼,漠然神色下那股肃杀之气难掩。
“毕公子!”
永昌帝特意交代的,此次出行不宜声张。
他没苛责萧家人的怠慢,轻点下头,“随意些吧。”
姜棠注意到,萧家人还不少,尤其是男丁,老的少的加一块儿五、六个。
甚至还有一位小将军,在外执行公务没回来。
姜棠不禁想,难怪惠妃无脑脾气大,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儿、妹妹,娇惯长大很正常。
移步至府内,萧老将军招待说:“请公子到正厅,品茶闲坐。”
永昌帝不动声色,环视府内的情况,发现这里普通家仆个个行动利落,神情刚硬。
似乎都不简单。
这并非一夕促成,只怕这萧家早有另心。
他今日前来,也是想借着姜棠的由头,探探萧家虚实……
想着,他没心思与这帮人多纠缠,婉拒品茶,“不必了,直接去医室吧,早些成事,也好早些回去。”
在永昌帝要求下,一行人来到医室,孟医者草草行过礼,就让姜棠随他进去。
男人心生迟疑,让赵公公传达话语。
“孟医者,此事非同小可,还是先让我等进去查验一番……”
脾气古怪的孟医者,顿时打断:“老夫的医室,谁敢在里头动手脚?若不信于我,也不必再治了!”
永昌帝服了这个倔老头,没办法,他总不能再掉头灰溜溜地回去。
只得大手一摆,让对方赶紧‘滚’。
然后面子上挂不住,他转头责骂赵公公:“不是说了,在此要听从孟医者安排,你怎的还拦人家?”
赵公公委屈,但他不说。
孟医者允许两名宫女随行,姜棠便带着小珠和男人的一名宫女,进入医室内。
孟医者早备好一应用具。
听从安排,姜棠坐至木椅上,右手搭在一旁盛有温水的铜盆中。
孟医者拿着一把锋利小刀,准备割开姜棠手腕血脉,放血清毒。
过程中,他用极低的声音,忽然一问:“你吃过避子丹,哪里来的?”
姜棠怔了下,连割腕疼痛得被忽视掉。
她一下想到,那般神奇的丹药,肯定就是出自这位之手吧?
便勾唇一笑,不答反问:“医者觉得呢?”
孟医者面色沉沉,低下眼去,不再言语。
过去良久,永昌帝在外面什么动静也没听到,只看见他的宫女端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出来。
场面之触目惊心,他终忍不住问:“什么医治法子,要这么多血来凑!”
宫女忙跪答:“医者说,毒侵入四肢百骸,自然要将全身的血淌一遍才能清……”
永昌帝无话可说,放任宫女离去,再看她端一盆接一盆血水走过。
时间缓慢流逝,煎熬中度过了一上午。
终于,孟医者露面了,他缓步走出医室。
男人第一时间询问:“如何?”
对方摇摇头,眼底是作为医者的挫败,“太晚了,余毒实在排不干净,最多让她性命多延续两日。”
永昌帝眸光一暗,嗓音几近颤栗,“再试试,孤命你再试试!”
孟医者看向他,冷淡的口气略有不忍,“就算是一头壮牛,也经不起这般失血,再折腾她真要死在这里了!”
说着,他目视前方,一派不惧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决定医治姜棠,并非畏惧男人权势,而是对方那番话让他认为值得救。
如今未成事,他也不会因为永昌帝的权力,后悔当初决定。
男人没说话,或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身形一顿,挪动着脚步,往医室内走去。
赵公公哪见过他这模样,有些无措,“陛、陛下。”
男人仿佛听不见,一步步走进医室,一步步来到姜棠身边。
木椅那处,姜棠已然不省人事,她左手被干净的纱布包扎,却仍有一滴血浸透了薄纱。
永昌帝大手一展,把姜棠抱在怀中,凝沉的脸上愁云不散。
又一步步走出医室。
当着萧家人的面,当着所有宫人的面,这众目睽睽之下,抱住姜棠从内宅去往府外。
众人纷纷退避两侧,无一不感到震惊。
待男人远去,跪在原地的萧老将军,心头仍在颤栗。
“这个女人,还好活不成……”
之后的两日,姜棠失血过多一直躺在床上,余毒令她越来越虚弱。
明知积分是最后的希望,她也没精力再行动。
虽说永昌帝时常来探望,积分的涨幅也止在了395,还差着一点。
这日,姜棠呼吸逐渐乏力,意识昏沉的她忽然体会到,什么叫作‘弥留之际’。
系统在耳边不断提醒。
【警告!宿主性命垂危,是否使用积分自救……】
姜棠不甘心。
她做了那么多努力,真的不想再死一次。
像是去薅救命稻草,她一把抓住床边小珠的手,艰难尝试:
“小珠,你听…我说,赶快去把陛下找来,让他再见我最后一面,好不好?”
便这般,小珠跌跌撞撞跑到朝阳殿,如上回那样跪倒在殿门外。
只是这一次,她远比上回哭得撕心裂肺:“陛下,陛下!我们家婕妤,这次是真的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