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被血月映照得如炼狱般的黄泉渡口,青铜棺中的玄真尸骸缓缓站起,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他身上那件九窍锁魂衣,在没有一丝风的环境下却无风自动,衣摆猎猎作响,每一次摆动都仿佛带着无尽的怨念。衣摆扫过之处,十万阴兵齐声低吼,声音低沉而压抑,如同来自地狱的咆哮,在这阴森的空间里回荡,震得陈三水的耳鼓生疼。
陈三水的右臂已然化作龙爪,此刻却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一片片青鳞之间,渗出乌黑的血液。那血液顺着龙爪的纹路缓缓滑落,滴在地上,发出 “滴答、滴答” 的声响。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那把斩蛟刃。它身上的裂纹,如同蔓延的毒瘤,正沿着陈三水的血脉,一步步侵蚀他的心脏,每一秒都让他承受着钻心的疼痛。
母亲的白骨灯笼在阴阳交界处摇曳着,忽明忽暗的火光,像是在努力挣扎着发出最后的光芒。在这闪烁的火光中,陈三水终于看清了棺盖上最后一道刻文:“甲子终局,嫡血化碑”。这几个字,如同重锤般敲击着他的内心,让他明白了自己所面临的命运。
“三水,接住!” 母亲的残魂在关键时刻发出呼喊,声音中带着决然与慈爱。她将手中的白骨灯笼用力抛向鬼门,那灯笼在飞行过程中,光芒越来越亮,仿佛在燃烧着最后的力量。灯罩炸裂的刹那,女婴胞妹的骸骨自火光中浮现,带着一股神秘的力量。女婴那腐臭的手毫不犹豫地插入陈三水的胸膛,生生剜出半枚蛟丹,用微弱却坚定的声音说道:“阿兄… 用我们的血… 画镇河符……”
玄真尸骸见状,挥动衣袖,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他手中涌出,引动着阴兵们。阴兵们在他的驱使下,将那滔天的黄泉浊气凝聚成一条条粗壮的锁链,朝着陈三水的四肢缠去。这些锁链冰冷而坚硬,紧紧地束缚着他,让他几乎动弹不得。
女婴骸骨却没有丝毫退缩,她突然散作无数磷火,这些磷火围绕着蛟丹,向着九龙青铜棺飞去。九龙青铜棺仿佛感受到了威胁,棺盖轰然闭合,九条青铜链自棺底钻出,如同九条巨大的蟒蛇,末端拴着黄河沿岸四十九座镇河碑的虚影。这些虚影在青铜链的拉扯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它们曾经的使命。
陈三水深知时间紧迫,他咬咬牙,咬破舌尖,一股腥甜的血液在口中散开。他以血为墨,在冰面上开始绘制《九龙锁阴符》。每一笔落下,都仿佛带着他的信念与决心,神奇的是,每一笔都与幼时母亲教他的符咒重合。那符咒的线条在冰面上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仿佛在与周围的邪恶力量对抗。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符成的刹那,一股强大的力量爆发开来。光芒闪过,十万阴兵瞬间灰飞烟灭,化作一缕缕青烟飘散在空中。玄真尸骸见状,愤怒不已,他身上的锁魂衣突然裂开九道血口,每道裂痕中钻出一条生着人面的铁线虫。这些铁线虫扭动着身体,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朝着陈三水扑来。
陈三水挥动龙爪,与虫群展开殊死搏斗。他的龙爪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阵劲风,将铁线虫们撕成碎片。在激烈的战斗中,陈三水的右眼蛟瞳突然映出幻象:在洪武年间,玄真道长站在一座阴暗的祭台上,表情冷酷。他亲手将双生子活钉入棺,然后施展秘术,将龙蜕嫁接在他们身上。原来,真正的镇河人从来都是陈氏血脉,而所谓的镇河,不过是一场代代相食的残酷骗局!
“所谓镇河,不过是代代相食的骗局!” 陈三水愤怒地怒吼着,他将斩蛟刃狠狠刺入棺缝,想要打破这场延续数百年的邪恶阴谋。然而,斩蛟刃在刺入棺缝时,“咔” 地一声断裂,从残片中迸出玄真道长的残魂。玄真道长的残魂发出一阵冷笑:“蠢货!若无陈家人饲蛟,黄河早该改道 ——”
玄真道长的话还未说完,女婴骸骨突然重组,她的腐手以极快的速度贯穿了玄真魂体。陈三水趁机拾起断刃,蘸着他和妹妹的血,在棺盖刻下 “永镇” 二字。这两个字,饱含着他的期望与决心,仿佛是对这场灾难的终结宣告。
就在这时,黄河水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牵引,在此刻倒卷成瀑。那瀑布气势磅礴,水花飞溅,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九龙青铜棺在瀑布的冲击下,缓缓沉入河底。九条青铜链如同蛟龙般缠缚着玄真尸骸,将他牢牢钉在龙门山残骸上,让他再也无法为祸人间。
时间在这惊心动魄的战斗中悄然流逝,晨曦终于刺破了血云,洒下第一缕温暖的阳光。陈三水跪在河滩上,他的右臂青鳞尽褪,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但掌心却多出了一枚青铜钉烙印。这烙印,是他经历这场磨难的见证,也是他与黄河之间不解之缘的象征。
母亲的白骨灯笼缓缓漂近岸边,灯灰在阳光的照耀下,渐渐凝成最后嘱托:“三水,碑成了……” 陈三水抬起头,望向河心。只见一座青灰色的镇河碑破水而出,碑上的碑文正是他与胞妹的生辰。碑底缠着四十九条红绳,绳端系在沿岸新坟的棺椁上。每口棺内都躺着一个眉心点血的纸人,纸人的面容赫然是历代陈氏镇河人。他们仿佛在这一刻得到了解脱,又仿佛在守护着黄河,守护着这片土地。
远处,忽然传来童谣轻唱。陈三水缓缓转身望去,只见一群孩童正在河滩上欢快地拾贝。为首的女童颈间挂着半枚长命锁,那半枚长命锁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女童弯腰捡起一块鳞片状青石,石上刻着 “丁酉年三月初三”。浪头打湿石面,字迹悄然晕开,化作一滴血珠坠入泥沙……
后记?黄河不语
浊浪滔滔,如同历史的长河,吞没了所有的秘密。唯有那座新立的镇河碑,沉默地伫立在黄河之中,见证着曾经发生的一切。陈三水的身影,也渐渐消失在晨雾之中。有人说,他化作了碑魂,永远镇守着河道,守护着黄河的安宁;也有人说,他循着那童谣声,走进了下一个甲子的迷雾,开启了新的未知旅程。
捞尸人的木船依旧在河面上飘荡,船头的铜铃在微风中轻响,那声音清脆却又带着一丝忧伤,恍如一声叹息,诉说着黄河边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