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恒怎么也没想到，顾沅甫伤的有那么严重。
刚才还对着她笑，现在却虚弱的倒在她怀里。
他一直都是充满力量感的，从不疲倦也从不出错，任何事都能游刃有余的解决。
而此刻，她抱着他的头，感到他整个人都变得软绵绵的。
他手臂上的血染透了她的衣服，那湿黏的感觉让她害怕。
苏恒低头蹭着他柔软又苍白的唇，她的嘴唇抖得厉害，“我闻不到你的香味了，老公，老公……”
血的味道充斥着她的鼻腔，她闻不到他的味道了。
如果不是实在撑不住了，顾沅甫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在苏恒面前露出这样脆弱的一面。他是她的依靠，他不能让她无助害怕。
“回家、洗澡，你就能闻到了……”他的声音有点小，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慢慢的伸出左手握住了她。
那只大手此刻没有一点力气，松松的握着，她用力的回握，心里痛极了：“陆哥，能不能再快点？”
直升机直接将几人送到了军区医院。
护士剪开顾沅甫的衣服时，伤口处的血渍已经快要凝固粘连。
顾沅甫眉头紧皱，短促的呼吸。
衣袖剪开，露出整个被血染红的手臂。
他肩膀处的骨头在皮下顶出一个方角，伤口血肉模糊。
苏恒的瞳孔猛的收缩。
他是怎样在这种情况下救了她，怎样不动声色的忍了那么久？
她死死咬着唇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自己表现的太软弱给顾沅甫造成心理压力。
可顾沅甫太了解她了，她胆子那么小，之前的糟糕经历也在她心里种下了不小的影响。
他本想让陆扬带她走，但她不肯。
他抬起左手，很想捂住她的眼睛，可是他没有力气，他够不着。
就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却做不到。
“宝宝不要看……”
尽管顾沅甫已经非常用力的说话了，但他的声音还是很微弱。
苏恒看得懂他的意思，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考虑她的感受。
她强忍着眼泪握住他的手，“我不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顾沅甫笑了笑，他意识已经开始有些不清醒，对护士说道：“麻烦快点，我还要和太太回家。”
苏恒的眼泪此刻再也忍不住了，大颗大颗的落下，砸在她的鞋子上，发出了“啪嗒啪嗒”的声响。
苏恒站在手术室外，呆呆的看着电子屏上亮起的“手术中”。
原本以为是骨折和失血过多，可实际上并不是那么简单。
回想起刚才医生说的话，她的心里恐慌到了极点。
“这块骨折碎片的边缘距离腋动脉只有2.1毫米，”医生见她懵懂，便换了个说法，“就像用刀尖抵着气球做微雕，术中一旦移位，每分钟失血量会超过1500毫升。”
苏恒脸色煞白，但医生不会因为她的害怕而有所隐瞒。
“我们要从这里植入钢板，但……这里肌肉和神经纠缠，即使最理想的状况，术后3个月内他的右臂也会像接触不良的灯泡，时灵时不灵的。”
“不过，最麻烦的是臂丛神经粘连的可能……臂丛神经一旦损伤，会造成永久性垂腕。”
医生给她看了三维重建图像，旋转的图像上面，神经像被荆棘缠绕的藤蔓，医生告诉她，损伤的概率有8%。
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都难过的无法呼吸。更何况，概率有那么高……
他经常用右手抱着她，就像抱孩子那样。
可是那有力的臂膀，可能再也抬不起来了。
而那只手臂，是为了救她才受伤。
她真该死，她为什么就不能听他的话，为什么要到处乱跑，为什么不老老实实等着他五天以后来找她……
她真希望时间回到昨天下午，如果知道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她拼了命也要阻止那场愚蠢的行为！
她真后悔！
她更希望，现在躺在里面的是自己！
钟翼来到苏恒身边，她想跟她道歉，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她张了张口，半天才说了一句，“坐一会儿吧，你已经站了两个小时了。”
苏恒没说话也没动，甚至自从顾沅甫进了手术室，她没有哭一下，脸上的表情一直是木然的。
她无意识的按动着电话手表的按键，反馈几乎是同时的——但不是她的手表震动，而是顾沅甫的。
因为他的手表，此刻就在她的手里。
低头看着那只表的液晶屏，上面显示出几个小字，她却看不清。因为一直盯着“手术中”的电子屏，视力已经开始模糊了。
她使劲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将表盘凑近才看清“宝宝有事找”几个字。
这几个字就像从顾沅甫嘴里念出来的一样生动，直接戳到了她的肺管子上，让她无法呼吸。
她又慢慢按下顾沅甫那只手表上的按键，她的表盘震动，上面显示的字，她不用看都知道，那是顾沅甫设置的——“老公马上到”。
虽然她知道他正躺在手术室里，可当手腕震动的时候，她的内心还是悸动了一下。就好像，他马上就能从这扇门里出来，温柔的抱住她，跟她说，“没事了，我们回家。”
这是顾沅甫说到做到给她养成的习惯。
可是这次，他食言了。
此时，刺耳的系统提示音响起，苏恒猛地抬起头，看见电子屏突然从“手术中”跳转成红色的“危重抢救”。
护士站的电话骤然响起，所有医护人员都奔向3号手术室，他们虽不知道顾沅甫到底是谁，但却知道他身份特殊，绝不能有事。
苏恒慌乱的抓住一个医生，“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了？”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推开她的手快速向手术室跑去。
手术室的门开了又关，里面的人进进出出，有几台她不知道作用的仪器被推进去。
她紧张到快要缺氧，脑中的弦已经绷到了极限。
隔壁手术结束出来的护士小声议论：“3室那个人好像骨水泥反应直接室颤了，抽了四支肾上腺素才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