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子呢?”外屋传来老人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疑惑。
老人话语落定,外面却半晌没有声音传来。李闲能想象到汪槐米绷着嘴,倔强地看着老人的样子。
怕汪槐米受伤,李闲立刻快走几步,站在里屋门口:“您回来了前辈?晚辈只是天生好奇心强些,在屋子里转转。”
李闲怕老人起疑心,又补了一句,说道:“既然前辈您已经帮我们报过官府,是否可以放我们离开了呢?”
老人面无表情地看着李闲,缓缓地向他靠近。
李闲握着去尤的右手藏在墙后,此时又紧了紧。
眼看着老人一步步向他逼近,李闲心头再添几分紧张,但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前辈?您是默认我们可以离开了吗?”
再近一些!再近一些!
李闲在心头数着步子,机会只有一次,容不得他轻举妄动。
哪知道老人走到屋子中央的位置便不再前进了,而这显然不是李闲能稳操胜券的距离。他鸡爪般的手一招,掐住了汪槐米的脖子:“把你藏在身后的右手亮出来。”
老人沙哑的嗓音在屋子中回荡,汪槐米使劲扑腾着胳膊,试图给老人来上一拳,却无论如何也碰不到老人分毫。
李闲此时也收敛了神色,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头不断地取舍。
眼见李闲不言语,老人掐着汪槐米脖子的手蓦然发力,原本还有余劲折腾的小丫头此时只能用双手死死抵住老人瘦骨嶙峋的大手,竟是几乎呼吸不上来。
“我不会说第三遍,”老人的语调愈发阴沉,带上了威胁之意,“把手亮出来。”
见老人如此决绝,李闲没办法,只好将握着去尤的右手展示出来,脸上带上讨好地笑:“何必如此呢前辈?晚辈只不过在前辈里屋转转而已,里面又没什么东西。”
“那小子的去尤,怎么会在你手里?”老人冰冷发问,沙哑的嗓音多了几分猜疑与恼怒。
李闲看了看快要昏厥过去的汪槐米,笑道:“前辈问话,小辈自然当回。只是能否先将我这小师妹放下来,若是不然,晚辈心头担心着她,回话可是未必能让前辈满意。”
老人皱皱眉头,却没有依李闲之言放下汪槐米,只是手上的劲儿松了几分:“把去尤放在地上,老实回话。”
眼见老人如此谨慎,李闲心头只好叹一口气,缓缓放下长枪,声音平和地说道:“小师弟被前辈一番折腾,不知为何,从刚刚开始便昏睡不醒。他又交代过我,不愿让圣枪落地,我才帮他拿着。前辈觉着不妥,晚辈放下便是了。”
“你去里屋做什么?”老人听了李闲的回话,不置可否,仍在发问。
老梆子,警惕心怎么这般高?
李闲心头暗叫,面上却仍颜色不改:“晚辈已经回答过前辈了,只是好奇心重些,四处转转。前辈若觉着晚辈越界,晚辈向您赔个不是,这就出来了。”
说着,李闲便向老者的方向接近了两步。
“是吗?”老人的脸上突然挂起一番笑意,掐着汪槐米的手突然再次用力,“那看来那屋子里的烛火,是被老夫进门时的风刮灭的?”
李闲眼底一凛——这老东西,果然注意到了!
老人回来得急,太过仓促,李闲根本没时间将机关复原。开机关灭了烛火,里屋自然是一片漆黑,被老人一眼看到。
冷静,不能自乱阵脚,他没有神识,不可能确定我是否到过下面。
李闲当即冷了脸色,对着老人说道:“前辈有些过分了吧,您的每一句话,晚辈都在如实回应;您要晚辈做的事,晚辈也都做了。为何动辄要拿晚辈师妹的性命相胁迫?前辈若是真不信,动手便是,晚辈自然能奉陪一二。何苦玩这种游戏?”
听着李闲佯怒的语气,老人却哈哈大笑,将手中的汪槐米甩到一边,竟反而掐住了李闲的脖子:“装的还挺像啊,小子。若非你的神府不成形状,老夫还当真要信了你的言论。”
显然,他是在说李闲仍在充装修士之事。
老人的话语还没停,他微眯双眼,眼底的眼袋将两只昏花的老眼挤成了一条缝:“我就是想知道,你到底是如何将我那灵火灭掉的?”
“晚辈吹那烛火不灭,一时好奇,多试了几次,才用灵力将其扑灭。虽然如此,却始终点不燃,怕前辈怪罪,这才在里屋久待了一会儿。”老人虽已年老,但手可真是有力,迫得李闲不得不在手上加劲来抵抗。
“有意思,临死还不说实话。”老人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手上不断加力,让李闲根本呼吸不上来。
“老夫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随着沙哑的声音传来,李闲脖子上的巨力消解不少,终于能得以喘息。
李闲疯狂咳嗽,想说些什么,喉咙处却仿佛卡住了什么一般,怎么也开不了口。
老人见了李闲的情况,皱了一下眉,将他扔在了地上:“说!”
“晚辈……晚辈说便是了。”李闲抚摸着自己的脖颈,那里已经被老者掐着有些发紫,“是去尤。靠近火光时,去尤似有异动。晚辈把去尤放在了烛火上,这才将火熄灭。这枪实在是师弟心头宝,晚辈这才想为其遮掩一下的,没想到能被前辈看出来。”
老人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神情,喉咙深处拱出了一阵“嗬嗬嗬”的怪音,口中念念有词:“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裴去病,果然又是你……”
“千百年前,你在城下刺我那枪,我记你一辈子。而今又想……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老人状若癫狂,旁若无人地大笑着,似是在用笑消除恐惧。
突然,他那无神的老眼盯住了李闲,似是第一次看到他一般,说道:“小子,你竟然还敢进我密窖,里面的东西有意思吗?”
听得老人的言语,李闲终于镇定不住——他自认自始至终没有露出任何破绽,这老东西是怎么知道自己去了密室?
“嗬嗬嗬……”老人不管李闲的震惊,兀自笑着,“看到就看到吧,无所谓。大平将亡,后蜀必然崛起。而你们,何等荣幸,竟然能成为后蜀复国的祭旗之人。”
没有时间等其他机会了,这老畜牲时刻有可能发难,自己必须先他一步行动。
李闲眼见事情败露,看看远处的去尤,眼底多了几分坚定。接着,他便强行撑地而起,身形扭转,向着去尤爆冲而去。
“哪里走!”老人仿佛早已预料到李闲的动作,手中闪出一柄长刀,就向着李闲的头颅飞去。
既然开口揭露实情,老人已经没了戏耍李闲的兴趣,一击就要置其于死地。
哪想李闲却根本不管向着自己飞来的长刀,听着身后追来的呼啸之声,却是头也不回,继续向去尤所在处冲着。
“闲哥!”刚刚在晕厥中醒转的汪槐米绝望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发出了凄厉的喊声。
在她眼前,李闲拼尽全力,尽可能地伸长胳膊,试图提前够到长枪。而在他身后,追来的长刀却后发先至,已然到了李闲脑后。
显然,李闲已然来不及用长枪自卫。
就在汪槐米绝望之际,异变陡生。
在李闲的脑后,一株柳条飘出,散着莹莹的绿光,迎上了那柄即将要了李闲小命的长刀。
“果然!”听到脑后发出的铿锵撞击声,李闲心头大喜,“赌对了!”
实在是到了绝境,李闲不得不把自身押上赌桌。要赌的,便是李先生留下的柳枝是否会如他所想那般救他于水火。
事实证明,半圣李周特意交付给李闲的东西果然不是凡品。不仅前面多次替李闲守住了灵台清明,此次更是化虚为实,以弱柳之身对上了金石之强。
“啊——”
当李闲将去尤拿到手,信心倍增之时,却听得身后传来了一声呼痛声。
沙哑的声音配上撕心裂肺的叫喊,老人的声音宛若将死的鸭子,当真十分难听。
老者如此反应,根本不在李闲的意料之内。然而时间紧迫,顾不得疑惑,李闲拾起去尤,转过身就要取老者性命。
然而,当李闲当真把身子转过来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还是让他有些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