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勤和六百七十六年十月初三,阳光明媚的好日子。
如此阳光下,近一个月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躺尸的李闲终于基本痊愈,能好好出来走走。
这些天陈桃枝依旧来李家大院,有时练剑,有时吃糕点,但无时不关注李闲的伤势——要他好些就抓紧时间,起来练剑。
练个鬼啊!
李闲想起来陈桃枝那煞有其事的审视就有些头疼。练剑是平时功夫,若当真在陈桃枝面前耍了几手,恐怕剑心澄澈的她一眼就能看出他这半年都没怎么碰过剑。
李闲真害怕她会打得自己再去床上休养十天半月。
眼见受伤的借口已经拖不下去,今天一大早,他就偷偷摸摸地出了李家的院门——能躲一天算一天。
桃李街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喧闹,虽然来往的大多都是陈氏子弟,但却彻底消解了半年前的那股寂静。
这个点,陈桃枝应当是在练拳。只要自己别太大张旗鼓,街上如此喧哗,她自然不会发现。
想到这,李闲都不由得感叹自己的机智。
正当李闲打算前往私塾的时候,一个女声却滞住了李闲的身形。
“李闲!”
李闲缓缓地回过头,似是不愿面对残酷的现实。
哪知转过头来,却发现来人并不是陈桃枝,而是她的堂姐陈梨儿。
陈梨儿浅浅笑着,语音又改回以往的温婉:“吓到你了?”
“梨儿姐,你这……”李闲有些说不出话来,难不成陈家人都是一样的腹黑?
陈梨儿比李闲大两岁,老爹大多数时间都在外为官,为了读书方便,她借住在陈观海家中。
她与李闲、江苟同一期,也是李先生的学生。在私塾读书那三年,年纪最小的李闲可没少被哄着跟二人到处跑——然后一起哭哭啼啼地挨先生的戒尺。
此时看到陈梨儿,李闲虽然有些无语,但心中的兴奋还是有的。毕竟陈梨儿结束私塾课业后便一直跟着她父亲羁旅在外,细细数来,竟已有一年的时间未见了。
但陈梨儿可没有李闲那么感怀,她见成功捉弄到李闲,不顾淑女形象地捧腹而笑。
李闲抽抽嘴角。一年不见,第一次见面竟先如此对待自己。这梨儿姐还当真是一如既往——表面温柔,实际蔫坏。
良久,她才揩去眼角笑出的泪水,询问李闲:“你要干嘛去?”
对陈梨儿,李闲倒是没什么可隐瞒的,当即回道:“去一趟私塾,师兄好像有事要向我交代。”
“师兄?私塾新来的陈先生?”
陈梨儿自然不会认为李闲会把同一期的江苟喊做师兄。实际上,如果不是江苟以力服人,总被江苟坑害的李闲不叫他老狗都不错了。
李闲点点头:“其实原本一回来就该去的,只是身体实在支撑不住,这才拖到今日。”
说到这,李闲还鬼鬼祟祟地往陈家院子那边瞧瞧,压低声音说道:“梨儿姐,你可别跟陈桃枝讲。”
陈梨儿笑着点点头,算是应下了李闲的恳求,又问道:“李闲,你知道先生去哪了吗?这次回来我还带了些礼品,却没在私塾寻到他,只有你师兄在。”
说来也怪,明明同样是先生的弟子,书生陈退却只认李闲这个小师弟。对待同期的陈梨儿和江苟,却只拿他们当一般学生。
好在二人也不在意这些,只当陈先生是新来的先生。该送礼送礼,该送酒送酒。
提起先生,李闲眼中一阵黯淡:“梨儿姐,先生好像已经不在了……”
听了李闲的话语,陈梨儿好看的眉头蹙了蹙,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但她玲珑之心,自然能看出李闲眼底的悲伤,便也不再追问,转移话题道:“这次陈德沐也一起回来了,你自己逛镇子的时候留意些。”
她追出来同李闲说话,本来就是要告诉他这个信息,免得他们迎面撞上。
李闲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好嘞,谢谢梨儿姐。”
陈德沐,也是陈家子弟,年岁和江苟一般大。只是他自小通过陈家自己请来的教师培养,没去李周先生那里上过课,与众人玩不到一起。
也不知为何,他同要小他四岁的李闲相当不对付。
陈梨儿再看看这个记忆中也算白净的少年,此时高了些,却黑了太多。哪怕是一个月的屋内休整,也没能把他的肤色染白少许。
她叹口气,说道:“那我便不留你了,早去早回,你还没好利索,不适合长时间在外乱跑。”
“省得了梨儿姐!”少年的身影却已经远去许多,此时正朝着陈梨儿挥手。
陈梨儿有些讶异,回过头看到身后杀气腾腾的陈桃枝,当即明白了过来。笑着拍拍自家堂妹的肩膀,然后便去隔壁唤小槐米出来玩。
陈梨儿身后,仍是陈桃枝的呼喊声:“李闲,这剑你今天练定了,我说的。什么先生也救不了你!”
而街头尽处的李闲却早已跑得没了影子……
……
离了桃李街,李闲并没有直接前往私塾。而是拐了个弯,直接往熙熙街去。
熙熙街上已经有了不少人,来来往往,不愧熙熙之名。
开门的包子铺将有些年头的木桌摆到街上,供食客饮食,使得熙熙街更显拥挤。
部分酒铺开门早些,向准备出门远行的汉子卖酒,码放整齐的酒坛又将街头占去不少。这倒不奇怪,陈江镇的汉子无酒不欢,出一次门,自然是要多屯些。买酒的人也不闲着,正在指挥酒铺伙计将一个个酒坛搬上马车。
“我的酒!”买酒之人高呼一声,声音中竟然能听出心疼的意味。
原来是酒水太多,伙计疏漏间不慎将一坛酒打洒,此时正不断地向顾客鞠躬道歉。
酒铺老板听得动静,马上出来打圆场:“客官不必如此,既然是本店的过错,再为您添一坛……不…两坛便是,包您畅饮。”
买酒人看着洒在地上的佳酿,闻着空气中弥漫出的醇香,没好气地说道:“老子是差那些钱吗?老子是可惜这好酒!”
老板此时不好多说什么,这样的酒客在陈江镇大有人在,他时常能见到。只好和伙计一起赔不是,希望汉子不要太过介怀。
当真是嗜酒如命,食客们吸溜着碗中少糖的豆浆,笑看买酒人那着急的模样,一阵下饭。
李闲绕过这场闹剧,再拐过几个弯,马婶家的铺子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次他直接掏出了十枚铜板,放在案板上,冲里面喊道:“马婶!来只烧鸡!”
海尽寻宝的银两仍有富余,李闲终于可以如此有底气地喊话。
“诶呀,是小李闲呀!”
开门还没多久的马婶瞥了一眼案板上的十枚铜板,抬起头想对顾客说什么。但见到来人是半年未见的李闲,当即换成了喜悦的腔调。
马婶利索地将案板上的铜板扫进柜子,对着李闲说道:“等着,婶儿给你拿只大的!”
“谢谢婶子!”李闲高兴地说道。
时隔半年,他馋这一口烧鸡许久了。
没过多久,一只用油纸细细包好的烧鸡便隔着窗子被递了出来。马婶没骗李闲,这烧鸡可真够大的,足足比寻常烧鸡阔了半成。
“这么大!”李闲吃惊得很,连忙就要再摸出五枚铜板。
“拿着,”眼见李闲的动作,马婶有些不高兴了,“再掏钱我就不卖给你了。”
李闲只好接过这比自己的脸还要大些的烧鸡,感激地道谢:“谢谢马婶!”
“去吧去吧,以后再来吃。”马婶看出背着个书箧的李闲还有其他事情,挥手不再留他。
“嗯。”李闲点点头,这才离开。
烧鸡的香味透过油纸丝丝缕缕地传出,勾动着李闲的馋虫。
但现在还不能吃。
李闲摇摇头,将贪食的欲望压下去。
来到一处酒铺前,李闲用脚将铺门踹的哐哐作响:“江苟,小爷来看你了,开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