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灵展叶的轰然巨响中,云绯携星撞至。身后的重剑红芒四射,将周游的面庞映得通红。
似是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气,闭目静止的周游手臂微震,终于有所动作。
横推的锈剑轻轻向前,无声无息间,似是有什么东西在锈剑剑锋浮现,将众人的神识隔绝。
神识失效,众多修士只好伸长脖子,凭借自己的肉眼凡胎去看场中的情况:
“那剑锋上是什么?我怎么看不清楚?”
“咦?我好像看清了,是雾气?”
“好像是雾气,从何而来?周游不是跟着村长学剑吗?我怎么不知道村长还有这手剑法?”
场中,云绯身后的大日照清了周游递出的剑锋,那上面果然有一阵阵雾气漾出氤氲,越积越多。
拖星而来的云绯嘴角拉起了嘲讽的弧度,还道:
“呵呵。以轻剑硬抗重剑,剑道天才,名不副实。”
他说的没错。
轻剑灵巧,但剑体脆弱;重剑笨拙,但厚重耐造。自古至今,轻剑遇上重剑只有避让卸力的份,哪有赶着往上硬扛的?
周游此举完全不符合使剑道理,当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一时之间,观战者们也开始窃窃私语。
但这些言语没有将周游动摇,正值轻重剑相交接之际,他紧闭的双眼蓦然睁开——
云起山河!
原来那雾气根本不是所谓的雾气,而是山泽间骤起的闲云!
随着周游挥剑的频率越来越快,锈剑剑锋上的闲云大团大团升起,连成一片,将流星与周游阻隔开来。
而在下一刻,云绯裹挟着流星,终于轰然而来——
没有众人预料中断剑的锵音,反倒是叮叮当当一阵脆响。
霎时之后,脆响又渐渐沉寂下去,云层间偶有闷音传出。
而在众人的视角下,划着长尾的流星一头栽入云层之中,却被那厚重的云重重包裹,前冲的架势被生生阻住。
“挡住了吗?我的神识探查不到!”
“我也看不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可能挡得住?那可是重剑!还是拖星剑诀中的撞辰式!”
“可是没听到断剑的声响啊?”
众人议论纷纷,脖子伸得老长,想要看清场中的局势。
而那一直老神在在、在高台上闭目养神的大长老也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浑浊的眼睛登时射向场中,口中喃喃:“此子……”
在场外之人看得热烈时,看似已经尘埃落定的场中变故又起——
原本被重重云气遮盖的通红此时又蓦然亮起,缓缓上移。宛若晨兴之时的云海朝日,蓬勃而出。
“日尽?竟然是日尽?”
“这不是拖星剑诀中同归于尽的剑法吗?听说早已被大长老亲手封去,怎么会在云绯手上重见天日?”
“云绯上头了,竟对同村之人不管不顾地使出这等剑法。还是赶紧请大长老出手,阻止他的倾力而出为妙!”
言语间,便已经有不少人向着大长老的方向遁去,试图找大长老止息干戈。
一个中年修士上得台上,单膝跪地,就要替周游求情:“大长老,云绯实在是实力超绝,还请……”
但老态龙钟的大长老却摆了摆手,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只是淡淡地道:
“下去吧……”
“这!”
听到大长老的言语,中年修士的眼蓦然瞪大——
若是游蛟在这时候与云绯同亡,村长一脉未来的希望便被彻底断绝,云椿村将会被掌握在这个心思阴沉的老人手中。
这等情况,是他决然不肯看到的!
因此,中年修士略一迟疑,便准备飞身下去,用自己的性命护住场中的周游,为云椿村留下火种。
但当他起身时,却蓦然发现自己已经为大长老所制,无法动弹。赶忙将目光投向村长一脉的同伴,希望他下场解救周游。
哪知这一看,他的心更是凉了半截——
场中众多观战修士,不论是何派系,竟然都为大长老一人所制,统统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大日瓦解崩裂。
他目眦欲裂,污言秽语在口中积蓄,试图问候这个准备断送云椿村未来的老梆子。
但在他眼前,大长老却是长叹一声,轻道:
“不愧是游蛟,竟能挡住这一击。这一战,是绯儿输了……你们都不要乱动,否则大日尽碎,剑气肆虐,我也未必能护你们周全。”
什么?!!
大长老的言语虽轻,却是在包括中年修士在内的众多云椿村修士心头激起千层浪。
在他们的眼中,明明是使出日尽式的云绯占据了主动,周游决计无法接下这一剑,是注定要陨落的。
但现在大长老却说周游已经将这剑接下,又是怎么一回事?
莫不是在诈人耳目,欲行暗度陈仓之事?
众多修士极为怀疑,有心到场上去查探事实,怎奈为大长老所制,莫说上前,抬个胳膊都成了奢望。
在他们犹疑之际,场中又蓦然传来新的动静。
周游剑之所出的闲云,此时聚拢盘旋,昭然若狂——
在大日的照耀下,不仅没有散尽退却,反倒是缠绕而上,欲图将日头重新拉下,成其阴云蔽日的威势。
在那厚重的云影中,竟然还有不知名的生物在四下游走,一口将日头吞入腹中。
轰——
椿灵的第三叶朝西北方舒展开来,其脚下的那轮光源也消失不见,只是爆出了沉重的闷音,还被椿灵的动静给压过。
见场中果然如大长老所说,是周游胜过了云绯,村长派系的修士们当即大喜过望。
他们有心查看情况如何,但哪知大长老的禁制不解,依旧压得他们动弹不得。
“这便是灵台境中期的实力吗?”
挣扎两下,感受到身上法力的厚重,众人只好放弃,不约而同地想道。
就在他们还在疑惑为何大长老在战斗结束还不放人时,下一刻,异变再生——
阴云落下,一道道碎裂的剑气在整个祭场肆虐,无差别地倾轧在场的所有人。好在大长老早有准备,绕飞的长剑登时而起,化作重重剑影,与道道剑气相击。
一时间,铿锵之音不绝于耳,是大长老在以剑破剑气,护住了祭场中的众多修士。
就连村长派系的修士们,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承了大长老的情——
若是让他们自己来接,一道两道剑气也许还好,但场中溢出的剑气却仿若无穷无尽,怎么也劈砍不完。一个不留神,恐怕便要身死道消。
直至半炷香的功夫过后,场中剑气才散了个干净,空余一片云海白茫茫。
独力破去万道剑气的大长老疲惫地吐了一口气,卸去了强压众人的法力,轻声道:“识途境破灵台境...真是后生可畏……”
他的老眼再度看向场中,那里有个身背竹筐的少年,浑身创口,鲜血淋漓。
他站在云雾之中,满不在乎地甩甩手,锈剑再度随他那残破的右臂上指:
“跟着狗杂碎下手的狗崽子们,也给小爷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