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深处，浓雾弥漫。
林夜拉着姜岚，凭借着对环境的敏锐直觉，在盘根错节的树根与泥潭间飞速穿行。他们已经逃出了上千米，但那股如影随形的、属于“暗之教区”的压抑感，却丝毫没有减弱，反而像一张无边无际的巨网，将这片天地都笼罩在内。
“不行，跑不掉的。”林夜猛地停下脚步，剧烈地喘息着。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力正在被这片诡异的领域持续抽取，灰烬领域的力量恢复速度，被压制到了一个低谷。
姜岚的状况更差，她扶着一棵布满苔藓的枯树，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他的领域范围太大了，而且……他在用这个领域，改变这片沼泽的法则。我们逃得越远，消耗就越大。”
就在这时，他们来时的方向，隐约传来一声沉闷的能量爆响，紧接着，是一股虽然微弱却决绝无比的圣光波动。
是瓦勒留斯。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
那个固执的圣骑士长，真的在用自己的命，为他们拖延时间。
“如果我们继续逃，他必死无疑。”姜岚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等他死了，莫罗斯会毫发无伤地追上来。到那时，我们连一丝机会都没有。”
林夜沉默了。他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圣人，但他也一个顶级的猎手。猎手，最懂得计算风险与收益。
逃，是慢性死亡。
回去，是九死一生。但那一线生机，就系在瓦勒留斯能拖住莫罗斯多久，以及他们能否在那片混乱中，创造出奇迹。
“我讨厌欠别人人情，”林夜忽然咧嘴一笑，那笑容在昏暗的沼泽中，显得有些森然，“尤其讨厌欠一个脑子里长肌肉的骑士人情。”
他转过身，不再有丝毫犹豫，重新握紧了手中的灰烬长枪。“走，回去收账！”
……
“暗之教区”的中心。
瓦勒留斯的情况，比林夜和姜岚想象的还要凄惨。
他拄着那柄已经彻底碎裂、只剩下半截的凡铁大剑，单膝跪在地上。他身上那套曾经光辉熠熠的狮鹫圣铠，此刻已经黯淡无光，上面布满了被黑暗能量腐蚀出的坑洞。金色的血液，从他的嘴角不断溢出。
他刚才那一记拼尽全力的“神圣裁决”，虽然成功撼动了教区的核心，但也彻底抽空了他。现在的他，连站起来，都成了一种奢望。
主教莫罗斯，就站在他不远处，像一只优雅的猫，在戏弄一只已经无力反抗的老鼠。他没有急着下杀手，而是享受着这位“铁壁”骑士长在自己领域中，生命力一点点被抽干的绝望过程。
“你的光明，在真正的黑暗面前，就像是萤火之于皓月。”莫罗斯的声音中，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审判意味，“现在，你是否为你愚蠢的背叛，感到后悔了？”
“我只后悔……”瓦勒留斯抬起头，那双蓝色的眼眸中，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没能早点看清，你们这群藏在阴影里的……渣滓。”
“冥顽不灵。”莫罗斯失去了最后的耐心，他举起骸骨权杖，准备赐予这位骑士长最后的“净化”。
然而，就在此时。
一道凌厉无比的破空声，从他侧后方袭来！
一杆缠绕着灰、金、紫三色能量的长枪，如同一道撕裂夜空的灰色闪电，以一种蛮不讲理的姿态，直接刺向他的后心！
莫罗斯脸色一沉，他没想到那两只逃走的虫子，竟然还敢回来。他甚至懒得转身，身后翻滚的黑暗泥浆，瞬间凝聚成一面厚达数米的巨型盾牌。
“轰——！！！”
灰烬长枪，重重地轰击在泥沼盾牌之上。
足以洞穿圣铠的恐怖力量，这一次，却只是让盾牌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枪尖深陷其中，却再也无法寸进。
在莫罗斯的教区之内，他就是规则的制定者。这些由他创造的泥沼，其坚韧程度，远超世间任何凡铁！
“不知死活。”莫[罗斯冷哼一声，心念一动，那面泥沼盾牌瞬间化作无数条粘稠的触手，反向缠向林夜，要将他彻底吞噬。
然而，林夜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攻击。
在长枪被挡住的瞬间，他借着那股反震之力，身形在半空中一个不可思议的转折，如同落叶般，飘然落在了瓦勒留斯的身前，将重伤的骑士长，挡在了自己身后。
“喂，大块头。”林夜头也不回地说道，“你好像搞错了，收账的人，是我。你欠我的，可不止一条命。”
瓦勒留斯愕然地看着眼前这个并不算高大，却在此刻显得无比可靠的背影，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回来了？很好。”莫罗斯缓缓转过身，那双幽深的眼眸中，杀意沸腾，“省得我再去找你们。这一次，你们不会再有任何侥幸。”
“是吗？”林夜将灰烬长枪拄在地上，直面着那位如同神明般强大的主教，嘴角勾起一抹狂傲的弧度，“那就要看你这片小池塘，能不能淹死我这条龙了！”
“灰烬领域·开！”
他低吼一声，不再有任何保留。
一股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领域之力，从他体内轰然爆发！
这一次的灰烬领域，不再是单纯的能量外放，而是带着一种奇特的“质感”。领域之内，光与暗的能量不再是泾渭分明又相互交织，而是呈现出一种混沌初开般的、相互转化的奇妙平衡。空气中，仿佛有无数个看不见的微小漩涡在生灭，吞噬、转化、排斥着周围的一切能量。
这是林夜在“永夜之心”的幻象中，窥见那一丝世界本源法则后，产生的蜕变！
“有点意思的领域，但终究是雏形。”莫罗斯摇了摇头，如同在看孩童的把戏。他权杖轻轻一点。
“暗言术·痛！”
一道无形的、纯粹由“痛苦”这个概念构成的法则之力，跨越了空间的距离，直接作用在了林夜的灵魂之上。
“唔！”
林夜闷哼一声，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像是被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穿刺，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痛，足以让任何意志坚定的强者瞬间崩溃。
然而，就在那股痛苦之力即将撕裂他灵魂的瞬间，他那混沌般的灰烬领域，猛地向内一缩！领域内的光暗漩涡高速旋转，竟形成了一个小型的“法则熔炉”，硬生生将那道“痛苦”法则包裹、研磨、分解！
林夜的脸色瞬间煞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但他硬是挺住了！他不仅挺住了，还在解析、吸收这种法则攻击的模式！
“什么？！”莫罗斯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震惊。
他引以为傲的、无视物理防御的法则攻击，竟然被一个连圣域都未达到的年轻人，用他那粗陋的领域，给硬生生地“消化”了？！
这已经不是“天才”可以形容的了。这是“怪物”！是一个拥有着无限成长潜力的、真正的怪物！
“杀！必须现在就杀了他！”
莫罗斯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丝恐惧。他不再有任何保留，整个“暗之教区”的力量，开始向他汇聚。
“黑月之罚！”
天空中那轮巨大的黑暗之月，光芒大盛，一道直径超过五米、蕴含着毁灭与终结之力的恐怖光柱，轰然坠落，将林夜连同他脚下的一切，都彻底笼罩！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林夜没有闪躲。
他双脚死死地扎根于大地，将整个灰烬领域的力量提升到了极致。
“来啊！！！”他仰天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
“轰隆——！！！！！”
恐怖的黑暗光柱，精准地命中了林夜。
大地崩裂，泥浆冲天，整个沼泽都在为之哀嚎。
瓦勒留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撑开了一面破碎的圣光护盾，挡在自己和姜岚身前，却依旧被那恐怖的余波震得气血翻涌。
光柱持续了整整五秒，才缓缓散去。
原地，只留下一个深达数十米、边缘已经琉璃化的巨大坑洞。
坑洞的中央，空无一物。
“结束了。”莫罗斯冷漠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心中那丝不安，终于消散。在这种级别的攻击下，就算是圣域巅峰的强者，也要灰飞烟灭。
然而，就在他准备转身，去解决那两个苟延残喘的家伙时。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那巨坑的边缘，幽幽地传来。
莫罗斯猛地回头，瞳孔收缩到了极致。
只见林夜，正半跪在坑洞的边缘，浑身衣物已经化为飞灰，身上布满了恐怖的灼伤和裂痕，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他整个人就像一个被打碎后又勉强粘合起来的瓷娃娃，凄惨到了极点。
但他，还活着！
不仅活着，他身上的那些恐怖伤口，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蠕动、愈合！他那混沌般的灰烬领域，正在贪婪地吸收着空气中残留的黑暗能量、瓦勒留斯散逸的圣光之力，甚至是地脉深处的混乱能量，将其转化为最纯粹的生命力，修复着他残破的身体！
那种惊人的防御力，和堪称变态的恢复力，让莫罗斯这位区域主教，都感到了一阵从心底升起的寒意。
林夜抬起头，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真够劲儿……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