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的晨雾未散,铜鹤香炉飘出的檀香混着雪气,在窗纸上凝出细密的水珠。雍正握着朱笔批改奏折,指尖在“承欢格格”四字上顿了顿,忽闻窗外传来苏培盛的通传:“皇上,八爷府侧福晋身边的翡翠求见,说有重要之事禀告。”
案头的沙漏“簌簌”落沙,雍正抬眼望向晨光中的窗棂——琉璃窗上的冰花正悄然融化,像极了昨夜碎玉轩里承欢腕间的珊瑚珠,明明灭灭,透着说不出的脆弱。他指尖划过砚台边缘的竹叶纹,忽然道:“让她进来。”
翡翠踏入殿内时,鞋底的雪粒落在青砖上,发出细碎的响。她伏地叩首,指尖捏着半枚羊脂玉佩,玉上“长明”二字在晨光中泛着冷光:“皇上,奴才今日冒死禀告——承欢格格并非十三爷血脉,而是绿芜与江南罪臣之子!”
殿内瞬间冷凝,朱笔从雍正指尖滑落,在奏折上晕开团朱砂。他盯着翡翠手中的玉佩,忽然想起十三爷临终前攥着绿芜绝笔信的模样,喉间泛起一丝腥甜:“你说什么?”
“皇上请看,”翡翠扬起玉佩,声音发颤,“这是绿芜当年留给孩子的信物,奴才亲眼见她缝在襁褓里——十三爷被囚养蜂夹道时,绿芜早已珠胎暗结,孩子生父……”
“住口!”雍正猛地起身,龙袍扫过案头奏折,“十三弟与绿芜的情,满朝皆知!你一个奴才,竟敢在此胡言乱语!”他忽然瞥见翡翠袖口的暗纹——是皇后宫里的莲纹,心中一凛,“是谁指使你?皇后还是八爷府?”
翡翠脸色惨白,额头磕在青砖上:“皇上明鉴,奴才所言句句属实!若不信,可传奶娘问话,当年绿芜生产时……”
“皇上,”殿外忽然传来林若曦的声音,带着晨雾的清冽,“臣妾听闻有人议论承欢,特来求证。”她踏入殿内,月白旗装袖口绣着新换的艾草纹样,指尖捏着卷泛黄的兵书,“巧慧说,十三爷的兵书里,记着承欢的生辰八字。”
雍正望着她腕间的银镯,忽然想起昨夜她靠在自己肩头的温度——那样的温暖,像极了十三爷曾说的“绿芜的笑,能化冰雪”。他伸手接过兵书,扉页上十三爷的字迹扑面而来:“承欢,卯年卯月卯时生,北斗七星照命门。”
“皇上请看,”林若曦指尖划过“北斗七星”四字,忽然从袖中掏出封火漆未拆的信,“这是绿芜临终前托巧慧交给十三爷的绝笔,里面写着承欢的身世——她怕自己命不久矣,特意请十三爷替孩子取名‘承欢’,意为‘承君欢,慰亲心’。”
翡翠盯着那封信,忽然想起皇后曾说“绿芜的信早已烧毁”,此刻却见火漆上的“绿芜”二字清晰可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雍正拆开信笺,绿芜的字迹在晨光中铺开:“妾身虽为罪臣之女,却蒙十三爷错爱,承欢乃妾身与君骨血,望君护她周全……”
“你还有何话说?”雍正将信拍在案头,目光如刀割向翡翠,“十三弟当年为朕扛下多少罪名,你竟敢拿他的血脉做文章?”
翡翠浑身发抖,忽然瞥见林若曦发间的绿梅——那是雍正今早亲自别上的,与当年若曦爱插的白梅截然不同。她忽然想起皇后的叮嘱“若事败,便咬定投靠八爷府”,猛地抬头:“皇上若不信,可查绿芜入府前的行踪!她在江南待过半年,那时……”
“住口!”林若曦忽然上前,指尖划过翡翠手中的玉佩,“这块‘长明’佩,是绿芜未遇十三爷时所刻,意为‘长明如昼,照破夜雾’。后来她将玉佩一分为二,半枚给了承欢,半枚……”她望向雍正,“半枚在十三爷贴身荷包里,皇上可曾见过?”
雍正闻言,忽然想起十三爷出殡那日,他亲手替弟弟整理遗物,确实在荷包里摸到半枚玉佩。他闭目长叹,忽然命人:“将翡翠押入慎刑司,没朕旨意,不许任何人探望。”
翡翠被拖出殿时,发间的银簪掉在地上,滚到林若曦脚边。她望着那支刻着并蒂莲的簪子,忽然想起现代张晓在故宫看到的画卷——画中女子脚下,也曾躺着支类似的簪子,那时她不懂,如今却明白,这深宫里的每一件物什,都藏着斩不断的因果。
“你怎么知道绿芜的玉佩?”雍正忽然开口,指尖抚过兵书上周身的批注,“巧慧从未提过。”
林若曦心中一紧,指尖捏紧了袖口的竹叶暗纹——那是若曦临终前告诉她的,那时她趴在若曦病榻前,听她断断续续说“十三爷的荷包,藏着半枚玉佩”。她稳住心神,抬头望向窗外的梅林:“臣妾替承欢整理衣物时,在襁褓里发现了半枚玉佩,与巧慧说的‘长明佩’模样相符,便猜着了一二。”
雍正凝视着她,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释然与疲惫:“十三弟若在,定会谢你——谢你护着他的女儿,也谢你懂他的心事。”他忽然伸手替她拂开额前碎发,指尖触到她发间的绿梅,“朕原以为,紫禁城的雪永远化不开,如今才知,有你在的地方,便有暖。”
林若曦望着他眼中的光,忽然想起张晓在现代写的最后一句日记:“原来爱不是跨越时空的追寻,而是彼此懂得的守护。”她忽然发现,比起若曦与四爷的虐恋,她与雍正此刻的默契,更像命运给的慈悲——让前尘的遗憾,在现世的懂得里,落定成最安稳的圆满。
而在八爷府,伊尔根觉罗氏听着翡翠被押的消息,指尖捏碎了手中的珊瑚珠。她望着窗外的残雪,忽然想起八爷临终前说的“若曦心里只有四爷”——原来有些执念,终究是敌不过血脉与懂得的。她忽然冷笑,将半枚“长明佩”扔进炭盆,火苗“噼啪”作响,像极了她破碎的不甘。
碎玉轩里,承欢抱着珊瑚手串在廊下跑,红珠扫过梅枝,惊落几星细雪。巧慧望着她的笑脸,忽然想起林若曦刚出现时的模样——那时她以为是旧主归来,如今才明白,这世间最难得的,不是魂灵的重逢,而是真心的延续。
“巧慧姐姐,”承欢忽然停住,将珊瑚珠举到她眼前,“姐姐说绿芜妈妈是不是在天上看着我?就像皇上伯伯和姐姐,还有巧慧姐姐,都是天上派来护着我的星星对不对?”
巧慧笑着替她拢紧斗篷,指尖触到孩子腕间的温度:“是啊,承欢格格是星星落凡尘,自有无数星星护着——就像这珊瑚珠,看着红通通的,却能挡住所有的风雪呢。”
晨雾渐渐散去,碎玉轩的梅枝上,一朵绿梅正悄悄绽开,花瓣上的雪粒折射着晨光,像撒了把碎钻。林若曦望着承欢蹦跳的身影,忽然觉得这一场跨越时空的魂梦,终究不是她一人的旅程——她护着承欢,承欢暖着她,而雍正的目光,早已在这风雪里,为她们撑起了一片天。
远处,养心殿的钟声响起,惊飞了栖鸦数只。林若曦摸着腕间的银镯,忽然明白,所谓命运的轮回,从来不是重复遗憾,而是让相惜的人,在时光的褶皱里,握住彼此的手,把“来不及”,酿成“来得及”。
而这一次,她终于懂得,比起纠结身份的真相,更重要的是——此刻掌心的温度,眼前绽放的梅,还有那个愿意与她共担风雪的人。毕竟,在这紫禁城的寒夜里,最珍贵的从来不是血脉与权谋,而是彼此相护的真心,和永不熄灭的、关于爱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