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题目出得可谓相当温和了。
温向北心领神会,略一沉吟,一首切题又吉祥的催妆诗便脱口而出,赢得一片喝彩。
接下来的“难关”也都形同虚设,几乎是一路绿灯。
温向北几乎没费什么周折,便顺利进了李府内院,见到了盛装以待的新娘子。
李宝珠凤冠霞帔,盖着大红盖头,安静地坐在闺房中。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和周围善意的哄笑声,盖头下的唇边,似乎也极轻地弯了一下。
温向北按捺住狂跳的心,在喜娘和众人的祝福声中,李宝珠的兄弟将她背起一步一步,稳稳地带出了闺房,带上了花轿。
锣鼓再次震天响起,花轿抬起,向着锦霞君府迤逦而行。
温向北骑在马上,时不时回头望一眼那顶朱红的花轿,只觉得今日的阳光格外灿烂,连空气里都弥漫着甜香。
他的宝珠,他终于娶回家了。
而花轿内,端坐的李宝珠,隔着盖头听着外面的喧嚣,放在膝上的手,几不可察地,轻轻蜷缩了一下。
......
婚礼热热闹闹地进行着,拜天地,敬高堂,宴宾客,一切顺遂得不可思议。
叶雯却不敢有丝毫放松。
李宝珠头上那明晃晃的0像根刺扎在她心里。
进度为零,意味着这人身上必有隐患,如此顺利地嫁入温家,恐怕不是吉兆,而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她精神高度集中,几乎是竖着耳朵在听,眼睛也不住地扫视着全场,生怕错过系统任何一点可能的警告。
然而,直到新人被送入洞房,宾客渐散,预想中的意外都未曾发生。
宴席上觥筹交错,言笑晏晏,李家父母欣慰,温家人欢喜,一切都完美得像一场标准的,幸福美满的婚礼。
叶雯心下狐疑,却也只能按捺不动。
宴席一角,顾荣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掩,在桌下悄悄握住了身旁温向南的手。
温向南的手指微微一动,没有抽回,反而轻轻回握了一下,指尖传来的温热让顾荣心中一定,一股隐秘的甜意在两人之间无声流淌。
顾荣侧目,看着温向南在灯火下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又望了一眼不远处热闹的新房方向,心中默默立誓,待他从南阳回来,立下足以服众的功劳,他便要求父皇赐婚。
届时,这样喜庆的场面,就该是他和小南的了。
夜深人静,喧嚣散尽。
新房内红烛高烧,龙凤喜被上撒满了花生红枣。
温向北喝了不少酒,此刻已带着满足的笑意沉沉睡去,嘴角还微微上扬。
李宝珠早已卸去沉重的凤冠与繁复的嫁衣,只着一身素红的中衣,坐在床沿。
烛火在她脸上摇曳。
她静静看着熟睡的温向北,目光扫过他英挺的眉目,落在那毫无防备的睡颜上。
良久,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
指尖抬起,悬了悬,终是轻轻落在他脸颊。动作缓慢,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怜惜。
眸底那点水光似的犹豫,一闪即逝。
下一秒,所有柔软褪尽,只剩深不见底的沉寂。
她收回手,指尖缓缓蜷起,握成拳。
烛花“啪”地一爆。
新房内,只剩新郎均匀的呼吸,和新娘僵硬的背影。
第二日清晨,李宝珠早早便醒了,轻轻推醒身旁的温向北。
“该起了,莫让母亲久等。”她声音温柔,已换上了一身端庄的新妇衣裙。
温向北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妆容精致,含羞带怯的新娘子,心头一热,又拉着她缠绵片刻,两人才梳洗整齐,相携前往主院给叶雯敬茶。
叶雯院中,周玉莲与田春花早已到了。
周玉莲气色红润,抱着儿子温承安,眉眼间是为人母的温柔满足。
而田春花则显得有些坐立不安,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
她心里直打鼓。
这位新进门的弟妹,是正经的官家小姐,听说在家中时就帮着打理庶务,很是能干。
大嫂周玉莲如今也是通判家的千金,唯有她……娘家败落,无依无靠。
婆婆天天忙的脚不沾地,如今丈夫兄弟们都成了家,是不是她今天就要宣布谁来掌管家中琐事了?
大嫂虽然也是千金,可到底是半路出家的,没有从小历练过。
若是婆婆将府中中馈都交给三弟妹,自己岂不是要在弟媳手底下讨生活,看人脸色?
叶雯边给温向南擦系统兑换的祛疤膏,边将将田春花的忐忑看在眼里,心中了然。
不多时,温向北携李宝珠进门。
新人恭恭敬敬地跪下,奉上茶盏。
“母亲请用茶。”
叶雯接过,饮了一口,说了些“夫妻和睦”、“早日开枝散叶”的场面话,又给了见面礼。
待礼毕,众人落座。
叶雯环视一周,缓缓开口:“如今向北也成了家,咱们家人算是齐整了。府里的大事,眼下还是由我管着。各房院里的事,关起门来,你们自己做主便是。”
她目光特意在周玉莲和李宝珠脸上顿了顿,语气温和却意有所指:
“咱们家不兴那些虚头巴脑的规矩,更不看重什么出身门第。既进了温家的门,便是一家人。妯娌之间,贵在相互体谅,和睦相处。万不可因些微差别,便生了高低之分,生了隔阂,那才真是丢了温家的脸面,也寒了我的心。”
这话说得委婉,但意思明确。
既是安抚田春花,也是提点李宝珠,温家不看出身,只看品行与心性。
田春花闻言,心头松了许多,她真的担心娘一来就将府中的大权交出去,如此最好了,还是和往常一样。
她感激地看了婆婆一眼。
李宝珠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母亲教诲的是,儿媳谨记。定当与两位嫂嫂和睦相处,尽心侍奉母亲,打理好自己院中事务,绝不敢给家里添乱。”
态度竟是无可挑剔。
周玉莲也笑着打圆场:“正是,咱们家如今日子越过越好,更该齐心才是。”
叶雯点了点头,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