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9月18日 星期四 雨夜
北郊仓库静谧黑暗，只有月光透过破碎的天窗洒下几道银白光束。云渺蹑手蹑脚前行，手电筒的光柱在混沌中划出一条细线。
这是她顺着调查线索找到的地方，据称与「阎王」组织有关。仓库的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潮湿的气息，每一步都让她的心跳加速。
云渺小心翻开一堆废弃文件，指尖微微颤抖。这些可能是她找寻真相的关键。
当她发现角落里的一个档案袋上有特殊印章，与仓库大门上的标记完全一致时，她屏住了呼吸。就是这个。
刚伸手去拿，一阵细微的电子声突然响起。
警报。
尖锐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中回荡，红色警示灯开始旋转闪烁。云渺心跳剧烈，像是要冲出胸腔。
她迅速环顾四周找寻出口，呼吸变得急促。她听到沉重的脚步声正从多个方向逼近，金属门被推开的声音清晰可闻。
「该死！」她低声咒骂，抓起档案袋塞进背包，迅速窜向最近的掩体后。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呼吸几乎凝滞。一束强光扫过她藏身的货架，令她不得不弯腰更低，背紧贴着冰冷的金属。
寂静中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般清晰可闻。汗水从她额头滑落，她咬紧牙关压抑住急促的呼吸。
「搜索A区和b区，不要放过任何角落。」一个低沉的男声下达命令。
「明白，已经封锁了所有出口。」另一个声音回应。
云渺咬紧下唇，额头渗出冷汗。她被困住了。十多天的调查可能就此终结，而她甚至还没看清那份档案的内容。
就在这时，仓库另一侧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什么重物倒塌。守卫们立刻转移注意力冲向声源。
「那边有动静！快去看看！」领头的人喊道。
云渺抓住机会，弯着腰向相反方向移动。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任何声响。
突然，一只手从黑暗中伸出，紧紧握住她的手腕。
云渺几乎要尖叫出声，另一只手却迅速覆上她的嘴唇。熟悉的触感和气息让她瞬间僵住。
这不可能…
「嘘，跟我来。」
那声音低沉而熟悉，是她思念了太久的声音。
秦默。
没有时间震惊，更没有时间质问。云渺顺从地跟着他在黑暗中穿行，心跳已不仅仅因为危险。
他的手依然温暖而有力，就像十年前一样，牵着她穿过大学校园的小路。那些久违的记忆在黑暗中一闪而过。
他们避开巡逻的守卫，穿过一条隐蔽的通道。秦默的动作熟练而精准，仿佛对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了如指掌。
「小心头顶。」他低声提醒，轻轻将她的头按低，避开一根突出的管道。
云渺想问的问题太多，但此刻只能沉默跟随。最终他们抵达仓库外围，秦默动作敏捷地撬开一扇铁门，两人闪身而出。
外面的夜风冰凉，云渺这才发现自己的衬衫已被汗水浸透。他们沿着建筑外墙快速移动，直到确认安全才停下来喘息。
月光下，云渺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十年的时光在他轮廓上刻下了冷硬的线条，眉间多了一道浅浅的疤痕，那双曾充满温柔的眼睛现在深邃而复杂。
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他，像认出自己的心跳。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你在这干什么？」秦默率先开口，声音中带着责备，却掩不住关切。他的眼睛警惕地扫视四周，确保没有人跟上来。
云渺回过神来，努力保持冷静：「我应该问你同样的问题。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一直跟着你。」他简短回答，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太危险了，你不该一个人来。」
「跟着我？」云渺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即冷笑，「是为了监视我的调查进度吗，检察官大人？」
秦默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手腕上的旧表在月光下微微发亮。
云渺注意到，那是她十年前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指针停在他们分离的那一刻。她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你拿到什么了？」秦默打破沉默。
云渺犹豫片刻，拿出那个档案袋。两人默契地找到一处更加隐蔽的地方。
秦默从口袋里拿出手电筒，光线下档案袋上的印章更加清晰。那图案复杂而诡异，像是某种古老的符号，但中心部分明显是一个王字。
「这是阎王组织的标志，」秦默压低声音，手指轻轻抚过印章，「云渺，你知道自己卷入了什么吗？」
「我比你想象的知道得多。」云渺的声音里带着冷意，「毕竟有人选择消失十年，留下我一个人面对一切。」
秦默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但他没有辩解。「打开看看。」他说。
他们打开档案袋，里面是一叠照片和文件。云渺快速翻看，突然手指一颤。
「这是…」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照片上赫然是父亲与几名陌生人的合影，背景正是这个仓库。照片背面写着一个日期，恰好是十年前那个改变他们命运的夜晚。
云渺感到一阵眩晕，那些被掩埋多年的记忆突然翻涌而出。父亲的脸，医院的消毒水气味，葬礼上的白花，以及无尽的噩梦。
「对，这是你父亲。」秦默声音低沉，「我也在找同样的东西。」
云渺惊讶地抬头，迎上他复杂的目光。她注意到他的眼圈微微发红，像是承载了太多不为人知的痛苦。
「我们需要谈谈。」秦默说，「但不是现在，这里不安全。」
身后的仓库突然传来嘈杂声和刺眼的灯光，搜寻队伍正在扩大范围。他们能听到喊叫声和对讲机的嘈杂声。
「跟我来。」秦默抓住她的手腕。
云渺本能地想要挣脱，但危险当前，她别无选择。两人迅速穿过灌木丛，来到附近的一辆黑色轿车前。
秦默熟练地打开车门，示意云渺上车。她迟疑了一瞬，但看到后方的灯光越来越近，还是迅速钻进车内。
车内狭小的空间让两人靠得很近，云渺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混合着些许汗水和尘土的味道。那种熟悉感让她胸口发紧。
秦默迅速启动车子，轮胎摩擦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他的动作既紧张又从容，眼睛专注地盯着前方的道路。
云渺侧头看他，注意到他的下巴线条比十年前更加坚毅，太阳穴边有几根几不可察的白发。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这么多年，你去哪了？」当车子驶离危险区域后，她终于问出了压在心底十年的问题。
秦默手握方向盘的指节泛白，侧脸在月光下棱角分明。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击出急促的节奏，暴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我必须走，不是我想离开。」他的声音低沉而克制，「当时…我没有选择。」
「没有选择？」云渺几乎是自嘲地笑了，「连告别都没有，就这么消失了十年。现在又突然出现，还成了我的对手。」
「我从来不是你的对手，」秦默摇了摇头，「我只是按照自己的方式，寻找同一个真相。」
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后退，城市的灯光在他们眼前闪烁。秦默的左手离开方向盘，无意识地擦拭着手腕上的旧表，那是他最珍视的物品之一。
表面已经有些磨损，但秦默总是小心呵护它，仿佛那是与过去唯一的联系。他的指尖轻轻抚过表盘，眼神中闪过一丝怀念。
秦默沉默片刻，车子在空无一人的公路上疾驰。雨水不知何时开始落下，顺着挡风玻璃流成银色溪流，两人的倒影在其中忽隐忽现。
「不是这样的。」他轻声说，「我回来是为了…」
话未说完，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震得车窗嗡嗡作响。两人同时回头望去，仓库方向冒出巨大的火光，冲天的火焰将夜空映得通红。
「小心！」秦默本能地伸手护住云渺，将她按向座椅，自己则弯腰驾驶。爆炸的冲击波让车子微微摇晃。
云渺被烟尘呛得剧烈咳嗽，眼睛因刺激而流泪。秦默迅速从车内取出一瓶水递给她，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该死！」缓过气来后，秦默一拳砸在方向盘上，「他们在销毁证据！」
云渺震惊地看着远处的火光，突然发现自己手中的档案袋成了唯一的线索。更重要的是，十年后，她与秦默重新站在了同一边。
「我们手上的东西更危险了。」她低声说，「阎王不会放过任何线索。」
秦默看向云渺，目光中交织着内疚与坚定：「相信我，我一直在找回来的路。」
云渺没有回答。十年的空白不是一句话能填补的。她只是紧紧握住手中的档案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我们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秦默说着，重新启动了车子。
夜色越来越深，雨势也渐渐加大。车窗上的雨滴在城市灯光下闪烁，像是无数细小的宝石。
「你的公寓不安全，我的住处也可能被监视。」秦默思考片刻，「我知道一个地方。」
云渺看着他熟练地驾驶，穿过城市复杂的街道。他们经过繁华的商业区，穿过寂静的住宅街，最终驶入了一片老旧的工业区。
秦默将车停在一栋废弃工厂外，关闭车灯。「这里暂时安全。」他说，「跟我来。」
工厂内部出人意料地整洁，虽然家具简陋，但基本生活设施齐全。云渺环顾四周，墙上贴满了照片和文件，线索用红线相连，组成一张复杂的网络。
她走近墙面，震惊地发现自己的照片也在其中，不止一张。有她在报社门口的背影，有她在咖啡馆看资料的侧脸，甚至有她前天刚去过的法院外的照片。
「你真的一直在跟踪我。」她转身，声音冰冷。
秦默没有否认，他点亮房间的灯，脱下湿透的外套。「不是跟踪，是保护。」他解释道，「自从你开始调查阎王，就成了他们的目标。」
「我不需要保护。」云渺反驳，「我需要的是真相。」
「真相…」秦默苦笑一声，走向墙角的柜子，取出两个杯子和一瓶酒，「有时候真相比我们想象的要残酷得多。」
他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云渺。
「为什么是我父亲？」云渺没有接酒，直接问道，「他只是个普通的大学教授，为什么会和阎王有关？」
秦默叹了口气，放下杯子，从口袋里取出一个老旧的U盘。「十年前，你父亲发现了一些东西。」
他将U盘插入电脑，屏幕亮起，显示一系列复杂的数据和图表。「这是你父亲的研究，关于城市地下水系统的污染源追踪。」
云渺凑近屏幕，这些数据对她来说毫无意义，但她能感觉到它们的重要性。「这和阎王有什么关系？」
「污染源来自几家化工厂，」秦默解释道，「而这些工厂背后的老板，就是阎王的核心成员。」
云渺感到一阵眩晕，她扶住桌子边缘。「所以他们杀了我父亲，就因为这个？」
「不只是这个。」秦默继续翻阅文件，「你父亲发现的不仅是污染问题，还有…」
他的话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两人瞬间警觉起来，秦默示意云渺躲到一旁，自己则从抽屉里拿出一把信号屏蔽器。
「来了。」他低声说，向门口走去。
云渺紧张地看着他从门镜里查看外面，然后明显放松了下来。秦默打开门，一个瘦高的男人走了进来，身上的雨衣还在滴水。
「我按你说的来了，」男人脱下雨衣，看到云渺时明显吃了一惊，「这位是…」
「我的朋友，」秦默简短介绍，「云渺，这是林远，我的线人之一。」
林远点点头致意，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仓库爆炸的事已经在传开了，警方已经封锁了现场。」
「有人员伤亡吗？」秦默问。
「据说有两个保安受了轻伤，」林远回答，「但值班的主管失踪了。」
秦默和云渺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在清理目击者。」云渺低声说。
「不只是目击者，」林远补充道，「他们要抹去一切痕迹。」
秦默接过文件夹，快速浏览内容。「这是…」
「对，」林远点头，「阎王组织成员的最新名单和联系方式。但可能已经过时了，特别是在爆炸之后。」
云渺看着两人熟练的交流，突然意识到秦默这十年来一直在暗中调查阎王。而她一直以为他消失了，抛弃了她，抛弃了他们的誓言。
「你为什么不联系我？」她忍不住问道，「这十年，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
林远察觉到气氛尴尬，识趣地走向门口。「我还有事，先走了。记得，三天后换地方。」
秦默点头送他出门，然后转向云渺。他的眼神中充满复杂的情绪。
「我不能联系你，」他终于说道，「那会把你置于危险之中。」
「我已经在危险中了！」云渺激动地说，「我父亲被杀，我失去了一切，而你…你就这么消失了！」
秦默深吸一口气，走向云渺，但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我当时接到了一个电话，说如果我不离开，他们就杀了你。」
云渺震惊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我被迫进入证人保护计划，」秦默继续说，「新的身份，新的城市，新的人生。但我从未放弃寻找真相，为了你，为了你父亲。」
云渺感到喉咙发紧，十年的怨恨和思念在这一刻交织在一起。「我以为你抛弃了我。」
「永远不会。」秦默轻声说，手腕上的旧表在灯光下闪烁。
就在这时，云渺的手机突然亮起，显示一个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她皱眉看着屏幕，有种不祥的预感。
「谁的电话？」秦默警觉地问。
「不知道，陌生号码。」云渺刚说完，手机又亮了起来，同一个号码再次来电。
「别接！」秦默大声说，但为时已晚，云渺已经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经过变声处理的声音：「找到秦默了吗，云记者？你们可真是难分难舍啊。」
云渺的脸色瞬间苍白，她看向秦默，对方也察觉到了异常。
「你是谁？」云渺强作镇定地问。
「这不重要，」那声音继续说，「重要的是，我们知道你们拿走了什么。交出来，否则…」
「否则什么？」云渺追问。
「否则你会步你父亲的后尘。」电话那头冷笑一声，「看看你的照片库，我们送了一份礼物给你。记住，24小时内交出档案，否则…」
电话突然挂断。云渺颤抖着打开手机照片库，最新一张照片是她公寓门口的画面，门上用红色液体写着一个大大的「死」字。
「他们找到了我家…」云渺感到一阵恐惧袭来。
秦默迅速走到她身边，查看照片。「他们在威胁我们。」他迅速拿起外套，「这里也不安全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云渺僵在原地，十年来首次感到如此无助。「去哪里？他们似乎无处不在。」
秦默将档案袋和电脑装进背包，然后握住云渺的手。「相信我，我不会再让你独自面对了。」
云渺望进他的眼睛，那里有坚定，有愧疚，还有某种她熟悉的情感。十年过去，有些东西改变了，但有些东西依然如初。
「告诉我真相，」她轻声说，「全部的真相。然后我们一起面对。」
秦默点头，他的手依然温暖有力。「去我的另一个安全屋，路上我会告诉你一切。」
他们迅速收拾必需品，准备离开。就在此时，云渺打开档案袋，想再次确认内容，却发现照片下面还有一张她之前没注意到的纸条。
上面只有一行字：「真相就在水下，七号闸门，午夜。」
「秦默，」云渺叫住正要出门的他，「看这个。」
秦默快速阅读纸条，脸色变得凝重。「这是你父亲的笔迹。」
「他知道自己会有危险，」云渺意识到，「所以留下了线索。」
「七号闸门…」秦默思考片刻，「是城市北部的水利工程，距这里不远。」
云渺看了看手表，「现在已经十一点了，如果要去，必须立刻出发。」
秦默犹豫了。「这可能是个陷阱。」
「也可能是找到真相的唯一机会。」云渺坚定地说。
两人对视片刻，秦默终于点头。「一起去，但必须小心。阎王的人可能也看到了这条线索。」
他们迅速离开安全屋，驱车前往北部郊区。雨越下越大，车窗外的世界模糊不清。
云渺看着秦默专注的侧脸，十年的空白渐渐被填补。她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但至少这一次，他们并肩面对。
秦默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轻声说：「无论发生什么，这次我不会再离开。」
云渺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握住了他放在变速杆上的手。有些承诺不需要言语。
车窗外的雨幕中，一辆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跟在他们后面，距离不远不近。危险正在逼近，而真相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