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沐蜷缩在沐阳居主卧的大床上，睫毛在睡梦中轻轻颤动。
傅云峥为她掖好被角，指尖留恋地拂过她泛着健康红晕的脸颊——今早祭祖时她哭红的眼睛让他心疼不已。
“睡吧，我去准备晚餐。”他在她额间落下一个吻，轻手轻脚地带上门。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桑沐感觉自己被绑在冰冷的金属轮床上，刺眼的手术灯照得她睁不开眼。
周世璋戴着橡胶手套的脸出现在视野里，针管里的液体泛着诡异的蓝光。
“这次实验成功后，你就能永远留在我身边了。”他抚摸着桑沐的脸，金属器械碰撞声在空旷的实验室回荡。
“放开我！”桑沐拼命挣扎，束缚带勒进手腕渗出血丝。突然一声枪响，周世璋手中的针管应声而碎。
周予安举着枪冲进来，子弹精准地打碎了所有束缚装置。
“快跑！”周予安拽起她就往外冲。又一声枪响，周予安身体猛地一震，鲜血从胸口喷涌而出。桑沐看着他缓缓倒下，周世璋的枪口还在冒烟。
“不——！”桑沐扑过去接住周予安下滑的身体，温热的血液浸透她的衣襟。周予安嘴唇蠕动着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用染血的手指在她掌心画了颗歪歪扭扭的心。
桑沐猛地坐起，喉咙里挤出一声破碎的尖叫。
她的睡衣被冷汗浸透，手指死死揪住床单，眼前还晃动着周予安倒下的画面。
卧室门被猛地撞开，傅云峥冲进来时看到她正疯狂抓挠自己的手臂，仿佛要撕掉不存在的束缚带。
“别碰我！”桑沐在傅云峥靠近时剧烈挣扎，指甲在他颈侧划出三道血痕。
她的瞳孔扩散到极致，呼吸急促得像濒死的鱼。傅云峥立刻停下动作，单膝跪在床沿与她平视。
“沐沐，看着我。”他保持着安全距离，声音像浸在温水里般平稳，“我是傅云峥，这里是沐阳居我们的卧室。”
桑沐的视线终于聚焦在他脸上，但身体仍在发抖。
傅云峥慢慢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他引导她回忆安全的片段。桑沐的呼吸渐渐平缓，突然扑进他怀里崩溃大哭。
“予安...予安他...”她抽噎得说不出完整句子，眼泪洇湿他胸前的布料。
傅云峥收紧手臂，掌心贴在她后背感受心跳，“嘘，只是噩梦，周予安在瑞士疗养院活得好好的。”
桑沐摇头，指甲陷入他肩膀肌肉：“不一样...这次不一样...他为我挡枪，血...那么多血...”她的声音支离破碎，仿佛又看见周予安在她怀里停止呼吸。
傅云峥托起她泪湿的脸，拇指抹去不断滚落的泪珠。
“听着，”他额头抵住她的，“周世璋在监狱，周予安很安全，而我就在这里。”他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感受到心跳了吗？我们都活着，没有人能再伤害你。”
窗外传来积雪从枝头滑落的簌簌声。桑沐的颤抖渐渐停止，但眼底仍凝着散不开的恐惧。
傅云峥突然抱起她走向衣帽间，在全身镜前站定。
“看，”他让她看镜中相拥的倒影，“这是真实的桑沐和傅云峥。”镜中的她脸色苍白如纸，而他颈间的血痕已经结痂。傅云峥低头吻她发顶，“不是梦。”
桑沐终于彻底清醒，羞惭地触碰他脖子上的伤：“对不起...”
“比起你受的苦，这算什么。”傅云峥抱她回床上，从床头柜取出药箱。消毒棉球碰到伤口时他肌肉微微绷紧，但表情丝毫未变。
桑沐注意到他右手无名指上还戴着订婚时的素圈银戒——即使在最混乱的时刻他也没摘下来。
“我联系了哥伦比亚大学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专家。”傅云峥边涂药膏边说，“下周开始视频诊疗。”见桑沐咬唇不语，他补充道：“我陪你一起。”
暮色渐浓时，桑沐在他怀里昏昏欲睡。傅云峥有节奏地轻拍她后背，像安抚受惊的孩童。
夜深后桑沐又惊醒一次，发现傅云峥正用湿毛巾擦拭她汗湿的额头。
傅云峥看着熟睡的桑沐起身离开。
傅云峥推门而入时，书房内的三人同时抬头。
桑二爷眉头紧锁，指间的烟已经燃到尽头：“丫头又做噩梦了？”
傅云峥点头，走到沙发前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颈侧的伤痕：“她梦到了实验室，还有......周予安的死。”
林一猛地攥紧拳头：“她怎么会记得这些？周予安的死对她来说是个致命的打击。”
苏芮推了推眼镜，声音冷静，“桑沐的记忆被周世璋动过手脚，现在正在慢慢恢复，但这个过程很危险。”
“什么意思？”桑二爷掐灭烟头，眼神锐利。
苏芮翻开笔记本：“人的大脑有自我保护机制，会选择性遗忘过于痛苦的记忆。但桑沐的情况特殊——她的记忆被人为篡改过，现在恢复时，真假记忆可能会混淆。”
傅云峥的指节微微发白：“所以她现在梦到的，不一定是真实发生的？”
“不一定。”苏芮摇头，“但一定是她潜意识里最恐惧的画面。”
书房陷入短暂的沉默。窗外，夜风卷着枯叶刮过窗棂，发出细碎的声响。
“那怎么办？”林一打破寂静，“总不能让她一直做噩梦。”
“记忆恢复的过程不可逆。”苏芮合上笔记本，“但我们可以帮她建立新的安全感，让她在想起一切时，不至于崩溃。”
傅云峥抬眸：“具体怎么做？”
“陪伴，还有......”苏芮顿了顿，“真相。”
“因为这就是周世璋给她植入的记忆。”苏芮直视桑二爷的眼睛，“如果我们强行纠正，反而会让她更混乱。她必须自己分辨真假。”
又是一阵沉默。
“那就先这样。”傅云峥站起身，声音低沉，“我会守着她，至于记忆......顺其自然吧。”
他轻手轻脚地上床，将她搂进怀里。桑沐无意识地往他怀里钻了钻，呼吸渐渐平稳。
傅云峥低头看着她恬静的睡颜，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
夜还很长，但黎明终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