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宅》(续)
手术刀的寒光在昏暗的卧室里格外刺眼。童谣踉跄后退，后背撞上书桌，电脑屏幕上的视频还在循环播放方教授疯狂的自白。
\"柯明，醒醒！这不是你！\"她的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
柯明——或者说占据柯明身体的东西——歪了歪头，这个动作如此不自然，仿佛颈椎已经折断。\"亲爱的，为什么要抗拒？\"声音是柯明的，语调却是方教授那种刻意温和的学者腔调，\"你会成为我最重要的突破，将死者的记忆完美移植到活体。\"
童谣的余光扫向房门，距离太远。她的手指悄悄摸向桌上的金属台灯。
\"你知道吗？静茹一开始也反抗。\"柯明的脸在阴影中扭曲，\"但她最后明白了这项研究的意义。死亡不是终点，记忆可以永存...\"
就是现在！童谣抡起台灯砸向柯明的头部。一声闷响，柯明晃了晃，手术刀当啷落地。她趁机冲向门口，却在握住门把手的瞬间被一股巨力拽回。
柯明从背后掐住她的脖子，呼吸喷在她耳边：\"不乖的病人需要麻醉。\"
针头刺入颈部的瞬间，童谣感到一阵刺骨寒意流遍全身。她的视野开始模糊，最后看到的是柯明——不，是方教授——弯腰捡起手术刀时，嘴角那抹胜利的微笑。
...
滴水声。
滴答...滴答...滴答...
童谣睁开沉重的眼皮，刺眼的白光让她立即闭上眼。后颈传来阵阵钝痛，嘴里有血腥味。她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张金属椅子上，手腕和脚踝都被皮带固定。这是一个狭小的房间，墙壁贴满软垫，角落里有个摄像头红灯闪烁。
\"醒了？\"柯明的声音从头顶的扬声器传来，\"别怕，这只是术前准备。你的身体指标很完美，比静茹更适合。\"
童谣挣扎着，皮带深深勒进皮肉：\"柯明！求求你，醒一醒！这不是你！\"
一阵轻笑。\"他还在，只是...退居二线了。\"扬声器里的声音突然变得阴冷，\"你以为我会像对待静茹那样匆忙行事吗？十年了，我的技术已经完善。柯明的身体现在是我的，很快，你的身体也会成为另一个完美容器。\"
正对面的墙壁突然变成透明玻璃，显现出隔壁房间的景象——柯明站在一个复杂仪器前操作着什么，仪器中央是个装满液体的玻璃舱，里面漂浮着一颗大脑。
\"认识一下，这是静茹。\"柯明——方教授——敲了敲玻璃舱，\"她的记忆保存完好，只缺一个合适的身体。而你，童谣，和她如此相像...简直是命运的安排。\"
童谣的胃部翻腾，她认出那颗大脑连接的尸体照片——正是她在硬盘视频里看到的被折磨的方静茹。
\"你疯了...\"她嘶声道。
\"科学需要牺牲。\"方教授调试着仪器，\"静茹当初不理解，直到我把她的记忆植入第一个实验体...啊，那种重获新生的喜悦！可惜那些流浪汉的身体太脆弱，承受不了高级神经活动。\"
童谣想起地下室的器官标本，一阵恶寒爬上脊背：\"那些失踪的人...\"
\"贡献给了伟大的科学。\"方教授微笑，\"柯明很幸运，他的身体强壮健康。那天他独自来看房，我在茶里加了点...催化剂。\"他抚摸自己的——准确说是柯明的——脸颊，\"适应新身体花了两周，但值得。\"
记忆碎片在童谣脑海中拼凑：柯明坚持要租这栋房子、他对地下室哭声的充耳不闻、他那些突然出现的医学知识...
\"现在，让我们开始吧。\"方教授按下某个按钮，童谣感到椅子开始移动，滑向一个类似牙科手术台的装置，\"先提取你的记忆备份，然后...清空原主数据。\"
头顶的机械臂降下，末端是针头和电极。童谣疯狂挣扎，皮带磨破了手腕。就在针头即将刺入太阳穴的瞬间，整栋房子突然剧烈震动，灯光闪烁。
\"不！\"方教授怒吼，\"她不能现在来捣乱！\"
玻璃另一侧，一个模糊的白影逐渐显现——是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脖子扭曲成不可能的角度。方静茹的鬼魂穿过玻璃，扑向方教授。
趁这混乱，童谣拼命扭动右手，终于抽出一只血淋淋的手腕。她解开其他束缚，跌跌撞撞冲向门口。门锁着，她回头看见方教授——柯明的身体——正在与那个透明身影搏斗。
\"静茹！停下！\"方教授咆哮，\"我是在让你重生！\"
鬼魂发出非人的尖啸，实验室的玻璃全部爆裂。童谣护住头脸，在飞溅的碎片中看到地上有把手术刀。她抓起刀，刺入电子门锁控制板，火花四溅后门咔哒一声开了。
走廊漆黑一片，她摸索着前进，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童谣！\"这次是柯明自己的声音，充满惊恐，\"救我！他在我脑子里！我控制不了——\"声音戛然而止，接着变成方教授的冷笑：\"跑吧，你出不去这栋房子。\"
童谣冲上楼梯，却发现自己回到了地下室。走廊像迷宫一样扭曲变化。她听见四面八方传来方静茹的啜泣声和方教授的笑声。
一扇半开的门后透出微光。童谣钻进去，发现是个小型书房。墙上挂满她和柯明的照片——但照片里的\"她\"其实是方静茹。书桌上摊开一本笔记，最新一页写着：
\"柯明身体出现排异反应，需要新宿主。童谣匹配度98%，明日实施转移。\"
书桌抽屉里有支注射器和几个小瓶，标签写着\"记忆抑制剂\"。童谣抓起一个瓶子，突然听见门外脚步声逼近。
\"找到你了。\"柯明——方教授——站在门口，右眼流血，左眼瞳孔放大到不正常的地步，\"静茹暂时被压制了，我们继续吧？\"
童谣后退，后背抵上墙壁。方教授缓步逼近，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金属装置。
\"知道最痛苦的是什么吗？\"他轻声说，\"清除记忆时，对象是完全清醒的。你会看着自己一点一点消失...\"
童谣的指尖触到了墙上的电灯开关。她猛地关灯，在黑暗中扑向书桌方向。混乱中她撞翻了椅子，听见方教授愤怒的咒骂。
\"没用的小把戏！\"他的声音忽左忽右，\"这栋房子是我的杰作，每个角落都有感应器！\"
一道手电光照亮书房。童谣蜷缩在书桌下，屏住呼吸。光线扫过她藏身之处时，她看见柯明的脚停在咫尺之遥。
\"童谣...\"突然又变成柯明痛苦的声音，\"他在我脑子里...地下室东墙...有个保险箱...密码是静茹的忌日...0804...里面有...\"
\"闭嘴！\"方教授的声音重新占据主导，柯明的身体剧烈颤抖，\"你以为告诉她这些有用？\"
脚步声远去后，童谣等了几分钟才爬出来。她必须找到那个保险箱。如果柯明还在抗争，也许还有希望。
地下室比记忆中还大。东墙被书架挡住，她费力推开，露出后面的金属保险箱。输入0804，箱门打开。
里面是一堆文件和几个U盘，最上面是个黑色笔记本。童谣快速翻阅，发现这是方教授的人体实验记录。最后几页让她血液凝固：
\"柯明身体开始排斥我的意识，必须寻找新宿主。童谣的脑波与静茹几乎一致，完美匹配。计划如下：
1. 将我的意识暂时转回原体
2. 将静茹记忆植入童谣
3. 待童谣身体适应后，再次转移我的意识
这样我和静茹都能重生...\"
原体？方教授的原体？童谣想起那颗漂浮的大脑，一阵恶心。她继续翻阅，找到一张别墅结构图，标注着\"紧急出口\"——地下室的排水通道可以通往外面。
突然，整个地下室灯光大亮。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方教授站在楼梯口，手里拿着一个类似遥控器的装置，\"保险箱有重量感应。多么感人的信任，柯明竟然把密码告诉你。\"
童谣抓紧笔记本：\"你的实验永远不会成功。看看这些记录，所有实验体都在三天内脑死亡！\"
\"因为他们不够格！\"方教授怒吼，\"但你和静茹...你们是特别的。\"他按下遥控器，童谣身后的墙壁滑开，露出一个手术室，\"现在，请上手术台。除非你想看柯明死在你面前。\"
他拿出一把刀抵住自己的——柯明的——喉咙：\"我可以随时结束这具身体的生命。你希望这样吗？\"
童谣的视线模糊了。她爱柯明，但代价是成为另一个人的容器...
就在这时，地下室温度骤降。方静茹的鬼魂再次出现，这次更加实体化。她扑向方教授，两人——或者说两个灵魂——在柯明的身体里争夺控制权。
柯明的脸扭曲变形，时而狰狞时而痛苦。他跪倒在地，发出不似人类的嚎叫。
童谣冲向手术室，在器械盘中找到一支装满透明液体的注射器，标签写着\"意识转移催化剂\"。方教授的笔记中提到过，这是实验的关键药物，但过量会导致记忆混乱。
她犹豫了一秒，然后冲向扭作一团的柯明和鬼魂。
\"柯明！如果你能听见我，现在反抗他！\"她大喊，将针头对准柯明颈部，\"这可能救你，也可能...我很抱歉！\"
针头刺入的瞬间，柯明的身体剧烈抽搐。他的眼睛翻白，嘴里吐出两种声音的混合尖叫。童谣被冲击波震开，撞上墙壁。
当她挣扎着爬起来时，看见柯明——或者说那具身体——静止不动地趴在地上。方静茹的鬼魂站在一旁，面容不再狰狞，而是带着悲伤的平静。
\"柯明？\"童谣轻声呼唤。
那具身体动了一下，慢慢抬起头。眼睛是柯明的，充满困惑和痛苦。
\"童...谣？\"声音虚弱但确定是柯明，\"我做了个很长的噩梦...\"
童谣泪流满面地抱住他，却注意到方静茹的鬼魂没有离开，而是指向手术室后方的一个小冰箱。
她扶着柯明站起来，打开冰箱门。里面整齐排列着几十个小玻璃瓶，每个瓶子里漂浮着不同的大脑组织切片，标签上写着日期和人名缩写。最显眼的一个大瓶子里，是完整的人类大脑，标签写着\"FJc——原体\"。
方教授从未离开过这栋房子。他的大脑一直被保存着，进行那些可怕的实验。
\"我们必须离开。\"童谣颤抖着说，\"现在。\"
当他们跌跌撞撞爬上楼梯时，整栋房子开始震动。墙皮剥落，地板开裂，仿佛房子本身在愤怒。童谣拖着虚弱的柯明冲向大门，却发现门锁被某种力量封死。
\"从地下室走！\"柯明突然说，他的眼神时而清明时而混沌，\"排水通道...图纸上...\"
他们折返地下室，身后传来玻璃瓶碎裂的声音。童谣不敢回头看，拉着柯明钻进狭窄的排水通道。爬行十几米后，他们终于推开出口栅栏，呼吸到夜晚清新的空气。
警笛声由远及近。童谣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一直开着，林婆婆听到了所有动静并报了警。
当他们坐在警车里回望那栋别墅时，童谣发誓她看见二楼窗口站着两个人影——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和一个脖子扭曲的女人。
\"再也不会有人住那里了，对吧？\"柯明低声问，他的眼神终于恢复清澈。
童谣握紧他的手，没有回答。
三个月后，当房产公司准备拆除那栋凶宅时，工人在地下室发现了一个隐藏的实验室。最令人不安的不是那些手术器械或保存完好的大脑，而是墙上新刻的一行字：
\"记忆永存。下一个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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