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委会会议室的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里面尚未散尽的硝烟味。
钟正国脚步平稳地走向自己的办公室，秘书紧随其后，大气也不敢出。
刚才会议室里那短暂而紧张的交锋，虽然最终以梁群峰的退让告终，但钟正国心里清楚，这不过是暂时的平静，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
梁群峰对小灵通项目的觊觎之心，昭然若揭。
只是，梁群峰在汉东经营多年，根深蒂固，势力盘根错节。
自己虽然是一省书记，但很多时候也感到掣肘，尤其是涉及到具体执行层面，下面的人阳奉阴违，或者干脆就是梁群峰的人。
“难办啊……”钟正国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钟正国坐到宽大的办公桌后，揉了揉眉心。
目光扫过桌上的文件，最终却定格在了一部内部电话上。
一个念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荡起了圈圈涟漪。
林远。
他需要确认。林远的惊天财富背后，隐藏着怎样的能量？
以及，这份能量，能否为己所用？
想到自己两年后的进京之路，想到梁群峰那咄咄逼人的态势，面子算个屁啊？
钟正国心中那份属于红二代的高贵和对林远固有的偏见，开始悄然瓦解。
他不再犹豫，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
电话接通得很快，听筒里传来一个年轻、沉稳的声音：“喂？”
“林远吗？我是钟正国。”
钟正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甚至带着一丝长辈的温和，但语气里总有一丝丝僵硬。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并且是以这种近乎“请教”的姿态联系这个年轻人。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似乎有些意外。
“钟叔叔？您好。”林远的声音有点意外。
“是这样，林远，”钟正国调整了一下坐姿，决定不再绕弯子，“我有些事情想和你当面谈谈，不知道你现在方便吗？”
“哦？”林远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点玩味，“钟书记找我，会有什么事呢？”
这小子……钟正国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跳，压下心头那点不快，沉声道：“呵呵，关于远航集团投资方面的事情，还有……汉东的一些情况。我想再听听你的想法。”
“这样子...”林远的声音听起来似乎认真了一些，“可以。地点您定。”
挂了电话，钟正国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刚才那短短几分钟的通话，竟让他感觉比在常委会上和梁群峰交锋还要费神。
他放下那属于省委书记的架子，主动去“请求”一个他曾经完全看不上的年轻人，这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心理转变。
半小时后，一个不对外开放的小型会客室，布置典雅，隔音极好。
钟正国先到了几分钟，独自坐在茶台边，面前的紫砂壶正冒着袅袅热气。
林远准时推门而入。
“钟叔叔。久等了！”林远微微点头示意，很自然地在钟正国对面坐下。
钟正国亲自提起茶壶，给林远倒了一杯茶，动作不疾不徐：“尝尝，今年的明前龙井。”
林远端起茶杯，轻轻嗅了嗅，浅呷一口：“好茶。”
短暂的沉默。
钟正国放下茶杯，目光落在林远身上，仿佛想将他彻底看透：“呃...林远啊，钟叔叔眼拙了，没看出来你的生意这么大啊？”
林远闻言笑了笑：“钟叔叔言重了。都是些虚名，不值一提。”
他顿了顿，语气随意地补充道，“钱这个东西，够用就行，多了也就是个数字，有时候还挺麻烦的，您说是不是？”
“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钟正国身体微微前倾，“我今天请你来，不单是因为远航的投资，也不全是因为你是小艾的……丈夫。我还是想多了解你一些。”
他刻意加重了“丈夫”两个字，既是承认既定事实，也是一种试探。
林远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的表演。
“我调查过远航集团的一些……传闻。”钟正国斟酌着词句，“以及，关于你的……资产规模。”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林远的反应，
“有人估算，你的财富可能已经达到了一个……非常惊人的程度？”
林远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财富？这个定义太模糊了。钟书记指的是哪方面？现金？股权？还是那些埋在地下的古董或者藏在深山里的金矿？”
钟正国被他这种近乎调侃的语气弄得一滞，对方是在用这种方式化解直接回答的尴尬？或者是在暗示他的财富形式远比普通人想象的复杂？
“我的意思是，”钟正国调整了一下呼吸，决定更直接一点，
“有消息说，你的个人资产，可能超过了……一千亿，美刀？”
他紧紧盯着林远的眼睛，不想错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林远端着茶杯的手稳稳当当，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他甚至微微歪了歪头，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一千亿美金？”他重复了一遍，然后像是自言自语般，“这个数字……好像有点印象。不过具体是多少，我还真没仔细算过。投资的项目太多了，分布在全球各地，有传统的，也有新兴的，还有些……不太方便公开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折合成大夏币的话，超过一万六千亿，应该是只多不少的。”
“嘶——”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这个数字被林远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来时，钟正国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万六千亿大夏币！
这是什么概念？汉东省二十多年的Gdp也不过如此！而这，仅仅是眼前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的个人资产？
抛开那些传说中的帝王将相、隐世家族，单论“普通人”范畴，这小子恐怕真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震惊过后，钟正国的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狂热。
如此大才（财）！
如果能得到他的全力支持，别说两年后进京，就算是冲击那个更高的位置，也并非没有可能！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端起茶杯，借着喝茶的动作掩饰内心的波澜。
财富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这个年轻人对汉东的局势，尤其是对梁群峰，持什么态度？
钟正国放下茶杯，杯底与红木茶台接触，发出一声轻响。
他看着林远，眼神锐利了几分：“林远，你这次回国，动静不小。梁家那边……似乎有些反应？”
林远端着茶杯，手指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目光平静地迎向钟正国：“钟叔叔的消息很灵通。”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点回忆的意味，“不过，比起这个，我倒是想起另一件事。不知道钟叔叔还记不记得，大概三年前？”
“三年前？”钟正国微微蹙眉，在脑海中快速搜索着。
林远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似乎穿透了时间：“
当年小艾，在街上，被梁家的那个梁军拦住了，起了点冲突。”
“当时有个毛头小子看不惯，上去帮了小艾一把，和梁军动了手。”
“哦……”钟正国的记忆被唤醒，他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
“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梁军那小子仗势欺人，无法无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回忆着细节，
“我记得当时接到电话，还是小艾打给我的？说人被带到派出所了。对，后来我这边也跟下面打了个招呼，让他们先放人。“
“后来梁家那边可能也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没再追究，事情就算过去了。”
林远静静地听他说完，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是嘴角似乎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嗯。”
“那个毛头小子，就是我啊。”
“啊？……”
钟正国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