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又给赵瑞龙打了个电话，让他一起过去。
电话那头，赵瑞龙一听要去省委大院，声音立刻变得有些不情不愿，“一定要我去吗？”
“少废话，有正事儿。”林远没给他拒绝的机会，“这次跟钟书记要地，你跟我一块儿去，也算是锻炼锻炼。”
林远又骂了一句，“别磨蹭了，我在公司门口等你，快点儿。”
挂了电话，林远看向陆亦可，耸了耸肩，“我这个弟弟，有时候真是让人头疼。”
陆亦可只是微笑，没有接话，显然她还没完全适应林远这种介于老板和朋友之间的相处模式。
没多久，赵瑞龙开着他那辆骚包的跑车呼啸而来，停在公司门口。
一下车，他就耷拉着脸，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怎么了？像是要去上刑场一样？”林远打趣道。
“差不多。”赵瑞龙小声嘀咕，“我跟老头子（指赵立春）实在没什么共同语言，去了也是坐着干瞪眼。”
他这才注意到林远身后的陆亦可，“这位是？”
“我新助理，陆亦可。”林远简单介绍，“亦可，这位是我弟弟，赵瑞龙。”
“赵总好。”陆亦可落落大方地打招呼。
“你好你好。”赵瑞龙看了陆亦可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好奇，但很快又被去省委的愁绪盖过。
三人上了林远的车，一路驶向省委大院。
越靠近目的地，赵瑞龙就越坐立不安，一会儿摸摸手机，一会儿看看窗外，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
“放松点儿，又不是让你去挨训。”林远安慰道。
“我就是觉得别扭。”赵瑞龙瘪瘪嘴，“去了也不知道说什么。”
林远没再说什么，他不理解赵瑞龙对赵立春的复杂情感，自然也不应该胡说。
省委大院门口，武警荷枪实弹，神情严肃。
林远出示了证件，车子顺利放行。
赵瑞龙的身体绷得更紧了，眼神四处飘忽，似乎在躲避着什么。
陆亦可则显得非常平静，她坐姿端正，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一种初入这个环境的谨慎。
她不时地观察着窗外的景物，又偷偷瞥一眼林远和赵瑞龙，仿佛在记录着什么。
车子停在办公楼前，林远领着两人下了车，熟门熟路地走向会议室。
赵瑞龙像个被赶鸭子上架的小学生，磨磨蹭蹭地跟在后面。
推开会议室的门，里面已经有人在等候。
并非林远预想中的赵立春和钟正国都在，只有钟正国和他的秘书。
“林远，来了。”钟正国坐在会议桌主位上，看到林远进来，微微点了点头，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
林远上前几步，站定，“爸，这是我新助理陆亦可，这是我弟弟赵瑞龙。”
“工作的时候用职称。”钟正国语气平缓，但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远心中一凛，立刻改口：“对不起，钟书记。”
他转头对陆亦可和赵瑞龙说：“这是钟书记。”
陆亦可立刻上前一步，恭敬地弯腰行礼，“钟书记好。”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到好处。
赵瑞龙也赶紧收起散漫的样子，挤出一个笑容，“钟书记好。”
“坐吧。”钟正国指了指会议桌旁的椅子。
三人落座后，秘书给大家倒了水。钟正国看向林远，“长话短说，是工厂选址确定了吗？”
“是的，钟书记。”林远将准备好的资料推到钟正国面前，
“您看看，这是我们选择的地址，在京州郊外，一片废弃的工业区。经过我们初步考察，地理位置、交通条件、周边配套都比较符合我们的需求。而且是现有的工业用地，改造起来也相对方便。”
钟正国拿起资料，一边听林远介绍，一边仔细翻阅。
他的手指在资料上轻轻敲击着，眼神专注。
会议室里只剩下翻动纸张的沙沙声和三人轻微的呼吸声。
赵瑞龙显得有些无聊，眼神开始四处游荡。
陆亦可则目不转睛地盯着钟正国，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什么。
过了几分钟，钟正国放下资料，脸上露出了有些复杂的表情，眉头微微皱起。
“这个地方……”他沉吟了一下，“难度有点大啊。”
林远一听，心里咯噔一下。
难度大？一块废弃的工业用地，能有什么难度？难不成还有钉子户？或者环境问题？
“这……这还能难倒省委班子？”林远忍不住脱口而出，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和不解。
这块地他可是精心挑选过的，无论是从项目需求还是从政治考量（远离市区，不占农田，方便批复），都觉得是上上之选。
钟正国看了林远一眼，摇了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叹了口气，“这块地，我们原本是规划做一个高新产业园的，招商引资工作都开展到一半了。”
“那……为什么停了？”林远追问，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钟正国的表情变得更加凝重，他缓缓吐出了两个字：“贪污。”
“啥？”林远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贪污？这么一大块地，竟然是因为贪污而搁置？这得是多大的窟窿？
他猛地看向钟正国，只见对方的眼神深邃，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
赵瑞龙也愣住了，他虽然对这些不感兴趣，但“贪污”这个词，即便在他们那个圈子里，也意味着麻烦，巨大的麻烦。
陆亦可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身体微微前倾，显然这个词也引起了她的高度关注。
贪污……林远的大脑飞速运转。
这块地涉及的贪污案，会牵扯到哪些人？金额有多大？这个案子是已经爆发了，还是正在调查中？
如果是后者，那这块地就是个烫手山芋。
如果是前者，那清理干净后，也许反而更容易拿下？
“这块高新产业园的规划，从立项、审批到招商，都牵扯了不少人。”钟正国慢慢地说，语气沉重，“现在查出来，里面问题很大，资金挪用、虚假招商、甚至有人在土地性质上做了手脚……涉及的金额是个天文数字，影响面也很广。”
林远听着，天文数字的贪污案……难怪钟正国说难度大，这块地现在恐怕是省里最敏感的地块之一。
谁碰谁惹一身骚。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林远小心翼翼地问。
“案子正在查。”钟正国说，“上面很重视，派了专案组下来。在我们清理干净之前，这块地是绝对动不了的。”
林远沉默了。
动不了，意味着他看中的这块地，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拿到手。
小灵通项目的工厂建设迫在眉睫，没有厂房，一切都是空谈。
他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向钟正国，“钟书记，这块地对我们非常重要。它的位置、规模、还有现成的工业基础，都是其他地方无法替代的。如果另选地址，会大大耽误项目进度，甚至可能影响整个小灵通项目的成败。”
钟正国看着林远，没有立刻回应。
“你们不是还有吕州的厂子吗？”
林远摇摇头：“吕州是用来制作基站设备的，手机不行，手机的进出货频率高，一定要放在交通便利的京州。”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赵瑞龙更是大气不敢出，他能感觉到气氛的紧张。陆亦可则保持着那种恰到好处的专注和沉静，仿佛一个专业的记录者，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一切。
林远知道，钟正国理解小灵通项目的重要性，也知道他急需这块地。但这个贪污案，显然是个巨大的阻碍。
“林远啊，”钟正国终于开口了，语气中带着一丝考量，“这个案子牵扯太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而且，在这种时候去碰这块地，风险太大了。”
他眼神灼灼地看着钟正国，没有退缩，“钟书记，有没有办法，让我们绕过这个案子，或者说，在案子处理的过程中，提前启动工厂建设？”
钟正国摇了摇头，“不可能。在案子水落石出之前，这块地是封存状态，任何人都不能动。这是纪律。”
林远的心沉了下去，但他没有完全放弃。
“那……有没有其他合适的工业用地推荐？”林远问道，虽然他心里还是放不下这块地。
钟正国沉吟片刻，“其他地方也有，但像这块地这样地理位置优越、规模又大的废弃工业区，确实不好找。大部分好的地块，要么已经开发了，要么是农田。”
林远眉头紧锁。
时间不等人，小灵通的市场窗口期很短，他必须尽快把工厂建起来。
这块地，他势在必得。
他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如何才能啃下这块硬骨头？是直接插手这个贪污案？还是通过其他途径？
他看向钟正国，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钟书记，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能帮助专案组，加速这个案子的调查进程呢？”林远语出惊人。
钟正国一愣，眼神带着惊讶地看向林远，似乎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想法。
赵瑞龙更是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陆亦可也微微侧头，看向林远，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和探究。
帮助专案组？一个商人，怎么帮助调查贪污案？而且是省里重点关注的大案。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钟正国语气严肃，“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知道。”林远点头，语气平静而坚定，“我非常清楚我在说什么。这块地关系到我们公司的未来，关系到小灵通项目能否成功落地。我相信，只要我们齐心协力，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
他没有说自己有什么“帮助”专案组的具体方法，只是抛出了一个可能性。
他需要先看看钟正国的反应，以及这个案子的具体情况。
钟正国看着林远，眼神复杂。
他既看到了林远的魄力和决心，也看到了这背后的巨大风险。
“这个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钟正国没有直接拒绝，也没有立刻答应，只是再次强调了问题的复杂性。
“我知道。”林远再次点头，他等待着钟正国更进一步的信息。
钟正国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他看了看林远，又看了看身旁的秘书，最后目光落在了桌上的文件上。
“这个案子……”钟正国终于开口，但他说的内容，却让林远的心再次悬了起来。